滕错的眼前有很多人和事,但它们都在某个时刻消失不见。他十分费力地大睁着眼,但什么都看不见。
他在黑暗中感到了一下很快的颠簸,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滕错回国后第一次发病,有可能是因为他没有按时规律地进行锂盐治疗,也有可能是因为今晚他面对的人是萧过。
这十年里发生了太多,滕错过得好也不好。确诊双相情感障碍和抑郁症的单子就压在他床头柜上那堆药底下,萧过已经看见了。
像血滴一样鲜红的花朵占据了广袤的山野,小孩永久地躺在池塘里,刀锋划过去,肥胖男人的狞笑变成了惨叫。天空很阴暗,原本干净的雨水落到人的手上,渗透了白色的粉末。手杖敲击着地面,匍匐在地的少年抬起头,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他被困在花园里,烈焰燃在心底,他还是觉得冷。
这些画面旋转出撕裂的声音,滕错扒着混沌意识的边缘,黑暗开始吞噬一切。他仰面掉下了某处深渊,人间就在上面,但他不断下坠。他睁开眼,发现连亮光也不见了。
有些人得以在光里战斗,身披铠甲,可惜不是滕错。
这样的地狱滕错很熟悉,他从出生开始就被从人间驱逐,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然而他今晚在笑和泪里变得溃不成军,无助地喊出萧过的名字。
他小声说:“萧哥。”
一种温暖而粗糙的质感渠取代了冰冷,强壮的怀抱硌得滕错骨头疼,但这种疼里带着心安,他不用动,也没有任何不好的事会靠近。他掉进一个无风无雨的世界,他想要醒过来,这感觉让他很快乐。
滕错睁开眼,看到了萧过因为用力而突出的咬肌和下额线。
他躺在他公寓的沙发上,头枕着萧过的大腿。
滕错艰难地转动脑袋,茶几上放着药片和水。客厅的窗帘是拉着的,屋子角落里的落地灯开着,圆形的灯罩像是一个折旧发黄的月亮。
他坐起来,萧过的手妥帖地拖在他后脑处。滕错回头盯着萧过,目光还有点涣散。
萧过没说话,先让他吃药。滕错舔着嘴唇上的水珠,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萧过的眼很红,他从滕错手里接过杯子,颤抖着声音说:“……小灼。”
滕错眼睑垂下去又抬起来,等再和萧过对视的时候眼神又变得很犀利。他说:“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