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叔和他的手视线相平,看着他碾碎了那些花瓣。那点湿红像是血一样沾着夜生的手指,又被他抹开在掌心。
“他也许是不敢,”庞叔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夜生,语气带着安慰的意思,说,“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谨慎,何况才过去了几天而已。”
“可是我帮了他,我可是拿出了真正的诚意呢。”夜生接过手帕,攥紧了,垂着眼说,“还是他原本就不怕考验?绑架警察对他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毕竟侯韦康才是警察的卧底我的消息对他来说没有价值,他不感谢我。”
“他是在害怕,”庞叔说,“你比他强大太多,他会感到恐惧。”
“他在害怕他不够强大。”夜生重复,用手帕包住了花朵。他看着瓣蕊被碾成汁,红了布料,像是被取悦到了。
他抿起嘴,幽幽地说:“可是我好羡慕他啊。”
庞叔下颚线动了动,神情有所触动。但他并不完全地流露,只是说:“我知道。”
“庞叔,”夜生仰脸看他,极其缓慢地说,“我想出去。”
他的眼被灯点亮,白光随着他的眼珠转动而折射出来,没有任何温度。庞叔依旧蹲着身,很深地呼吸了一下,像是能体会到夜生的痛苦。
“会的,”他说,“快了。”
夜生把卷着破碎花朵的手帕丢向一旁的桌子,这间实验室里的一切用具都配合他的不便,正符合他坐着轮椅可以够到的高度。此时他撑着轮椅,手背上暴出了青筋,然而那双已经坏死的双腿发不出任何力气,它们现在只是被平稳摆放的冻肉。夜生于是被迫跌回座椅,他的双臂垂下去,手指触到了轮边。这两个圆形从他出生开始就代替了他的下肢,可他对它们只有憎恶。
他再次尝试,依然失败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有心无力的下落感了,但它并不陌生。孩童时期无数次的无果努力就在记忆里,夜生平时不动它们,并不代表他能忘记。
“庞叔”他垂着头,乌黑的发盖在他连前,整个人的状态像是放弃后的颓废。他的双肩出现了细微的颤抖,他忽然开始哽咽。
“我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他的下巴几乎要碰到胸口,声音闷着,费力地说:“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错。”
庞叔保持蹲在他面前,握住了夜生的手。他的眼眶很红,但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