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南灼有礼貌地说,“我先上去了,作业还没写完。”
陈芳一目送他,少年的背影有点太瘦了,从他被陈芳一带回来开始,就是这么瘦。陈芳一收养南灼的目的不纯粹,她有她的原因,所以六年里她一直和南灼保持着距离。她有时候说话很难听,但南灼永远对她恭敬又顺从。陈芳一一直觉得这孩子很早熟,后来她逐渐明白了,是因为他眼睛里的黯淡,就像是无波不见底的古井。
南灼楼梯上到一半,听见陈芳一叫了他一声。
他停下来,转过身说:“妈。”
“好就好了,好了跟我说一声,男的也无所谓。”陈芳一隔着段距离看他,说:“我宁愿你跟男同学好,你也别到校外边儿找那些老男人,听见没有?喜欢男的没什么大不了,男的和男的,或者女的和女的过的多了去了,你们就是结不了婚,过日子没人拦着你。这个,喜欢谁的事,大多数都是天生的,而且你长成这样,喜欢什么样儿的我都不惊讶。甭管什么人,那不得随你挑啊,反正总之,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她想了想,又说:“但是你这个事儿吧,别到学校里去说。人家都是男女,你们出个这,弄不好得被开除吧?要是被其他家长知道了估计得闹,我可没那个力气对付他们,你给我省点心啊。而且高中谈朋友很容易分开的,还不如等你到大学再说呢。我上次在学校见过你那个同学,就是个傻小子,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愣头青。他是不是特没劲?我看差点意思,男人也是要懂浪漫的呀。”
陈芳一在这方面极其开放,尽管她表达得很差劲,说的内容也仅建立于她并不高尚的世界观,但她已经把她知道的都说了,还夹杂着她市井的智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南灼说这些话,但她看见南灼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妈。”南灼的语速很慢,第一次真诚地说这两个字:“谢谢。”
这是他记忆里,陈芳一最接近母亲的一次。
这次谈话南灼往心里去了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并没有和萧过保持距离。学校的功课重,大家的时间都很有限,但两个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亲密,虽然没有什么交换的仪式,但他们都已经获悉了对方不会分享给别人的过去。
秋天过完,垂叶干枯后落尽了,逾方市里似乎就只剩下钢筋水泥,和冬天的苍穹是同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