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只是答道:“火宅为众生沉沦之地,每日都要审判堕入其中的魂灵,因天帝之命,我已被束缚在此上万年了,倘若我离开的话,火宅会无人看守,我需要有人自愿代替我。堕天之龙,既已坠落火宅,你便注定无法离开,不如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沙如雪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代替你留在火宅?”
对方没有回答,而此时此刻,男人的身体终于完好无损地降了下来。沙如雪也顾不上别的,立刻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发现应千歧已经重新有了呼吸与心跳之后,他这才悲喜交加地再度落下了泪来,一遍遍试图唤醒他:“应千歧,应千歧?”
火宅之主慢悠悠道:“他的意识魂魄完全归位还需要一阵子,你可以趁机考虑我的话。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他虽然吃下了你的逆鳞,但也只是一介凡躯,如果没有及时离开火宅,很可能会因为业火的反噬从而遭受焚身之苦。”
抚上男人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青年忽然惨淡一笑,随即低声说:“不用考虑了......我会答应你,只要你带他走。”
“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对方刚刚说完,沙如雪顿觉阵阵撕裂般的痛楚自灵魂深处蔓延而起,那种感受和他身为月似钩时被薛题净以邪术将魂魄生生剥离身躯一样疼,甚至还要更加剧烈。
但这是为了让应千歧能够活下去......哪怕代价是,他以后再也无法见到男人。
看着在火焰中无比痛苦的青年,火宅之主似乎颇为满意:“从今往后,你的魂魄将永远被困束在火宅之中,至于这个男人,我就带他回到凡间了。再见,堕天之龙。”
神智已陷入恍惚,沙如雪只来得及听清他的这最后一句话,然后便因为魂魄被熊熊烈火灼烧之意而晕了过去。
眼看着青年被业火袭身、继而缓缓沉入地底,火宅之主隐约叹息了一声,红光闪过后,应千歧的身体也很快被带离了此地。
距离堕天之龙重出的极阴之夜已过去了整整三个月,历经浩劫后的红莲山遍地狼藉,一片死寂。
在亲眼看到沙如雪沉入火宅后,薛题净便带着穿心玉离开了,如今也不知去了哪里。倒塌的红莲寺已无法修复,但好在江山业火楼并没有受损太严重,故而花吹墨只是带着幸存的弟子们暂时转移了地盘,闲暇时还会回到此地,与阮衔桐他们商议要如何重建家园。
自那夜过后,楼主之位便一直空悬。花吹墨说什么也不愿接下这个头衔,再加上神玉丢失,众人也只好默契地不提这件事。
不过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站在红莲寺的废墟之上,花吹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远之外,阮衔桐直起身来,搜寻结果依然是一无所获:“师叔,还是没有找到......楼主的尸体。”
“也罢,大概是随着堕天之龙而去了。”花吹墨疲惫道,“算了衔桐,找不到我们就回去吧。”
心下同样悲痛,但他们亦无能为力。阮衔桐也只好收拾了一下准备随她离去,正当他们即将踏出红莲寺范围时,耳尖的青年却忽然停住了脚步疑惑道:“不对......师叔,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花吹墨闻言也停了下来,“怎么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的?”
二人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怪异的感觉。他们随即回到了原地细细找了起来,也就是在这时候,红莲寺之下骤然爆发出了一声轰鸣巨响。
霎时间,原本晴朗的天空顿时阴云密布,滂沱大雨也很快就倾洒而下。
“衔桐,是那里!”
在花吹墨的指挥下,阮衔桐拼命撬开了那一根死死压在地上的粗硕横梁,这才终于将深埋于其下的男人给拽了出来。
雨水冲刷净了那人的面容,待看清了眼前景象之后,阮衔桐与花吹墨皆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楼主?!”
那个躺在地下、双目紧闭却仍有呼吸的男人,正是早应死去了三个月的应千歧。
先是伸手颤抖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到那股微弱的热气后,花吹墨难掩激动,马上又贴近了他的心脏处默默聆听。
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是同样代表了生机的跳动。
已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为何应千歧能够死而复生,花吹墨赶紧命阮衔桐将仍是昏迷不醒的男人背了起来,然后他们便匆匆赶了回去。
得知两人在废墟之下发现了重生的应千歧,郁律秋第一个起了疑心:“师叔,你们能确定他真的是楼主吗?”
毕竟那晚谁都看到了男人胸前的血洞,以及他与化为龙形的沙如雪一同沉入了那处遍布恶火之地的场景。
面对他的质问,花吹墨却没有想太多:“不管是不是,我也要先将人给带回来才能确定,等他醒过来我们不就清楚了。”
她既已这么说了,郁律秋也只好按耐下疑惑,开始为男人诊断:“奇怪......身体怎么丝毫没有受过重伤的痕迹?就连脉象也无比正常。师叔,你不是说楼主曾患心疾?可我现在却完全感觉不出来,他的心脏十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