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因为那个人手无寸铁,一手举着一杆投降用的白旗,一手拎着一颗头颅。
那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那头颅,不由地惊呼道:
“他拿的是尚阳令叶志文的头颅!”
此话一经传开,王军之中一片哗然。
听到周围人的喧哗,他却仍旧没有停下,而是顺着那匹老战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靠近站在王军指挥战车上的两人。
而杨蓁看着那个身影,心中由刚开始的惊诧,逐渐转变为凛然,最后像破冰一般化为乌有。
随着那个身影由远至近,由模糊到清晰。
她心里也逐渐变得空落落的。
因为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
淮王世子陆子胥。
陆子胥仍然是从前的那个样子,却又全然不像从前的那个样子。
他往日爱穿白衣,爱诗酒风流,极度厌恶战场杀伐之事。
可如今他穿着一身与他极不搭调的深色铠甲,头盔。若要说他身上还有什么昔日的痕迹,那便只有他身上白袍的颜色了。
他走近了之后,杨蓁才看见他一身的伤,一身的血。
她紧紧握着傅虔的手,指间在轻轻地发抖。
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
陆子胥翻身下马,却几乎是一头栽倒在地。
王军之中自然没人扶他,只有傅虔向杨蓁投去了一个问询的目光。
可是杨蓁望着他摇了摇头。
如今对待陆子胥,或许都没有她对待一匹功勋累累的老战马有耐心和同情。
所谓不愿再见,也只是对于厌弃之人的冷漠而已。
只见他跌在地上,又咬牙爬起来,右腿却始终弯曲着,不能伸直。
可就算是这样,陆子胥的目光却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一分一毫也不曾远离。
沉默了良久,他将手中的头颅向前一扔:
“罪臣陆子胥,参见公主殿下。
今以叛臣叶志文头颅献给殿下,王军自可进阳关,平淮乱。”
她始终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一切。
傅虔似乎注意到她的僵硬,于是便不着痕迹地轻叹了一声,全作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
“我去前方督战。”
还没等杨蓁回应,他便转身越下战车。
他没看陆子胥,而是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颅,确认那是叶志文之后,便骑上战马前往前方指挥王军进城。
一时间,这周围便只剩杨蓁和陆子胥两人。
她沉默着转过身去。她想要离开此地。
若是再待一会儿,或许那些曾经将她缠绕在地狱里的旧事就会蜂拥而来。
却听见背后那人叫住她:
“阿蓁……”
杨蓁陡然止步。
不是为了陆子胥,而是为了自己失去的那整整十年的光阴——
她还是他的阿蓁的那十年的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