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盛放,我令你无瑕——
我将你推入烈火。
你将从灰烬中新生。】
……
伊丽莎白倏然从沙发上惊起!
她睁大眼看向虚空,目光毫无焦距,额头满是虚汗,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上每一寸肌肉都因恐惧而战栗发抖。毯子从身上掉了下去,冷意如针刺,疼到麻木。
“丽兹?”
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渐渐唤回了她紧绷到极点的神经。伊丽莎白随着声音望过去,黑发女人就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手上拿着一叠稿子,似乎正在做批注。见她突然从沉睡中弹坐而起,不由得投来疑惑的目光,“做噩梦了?”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目光渐渐聚焦,思绪却仍然沉溺在刚才的梦境里,犹自心悸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深深呼吸片刻,窗外午后的温暖阳光洒落在后背,渐渐驱走那种刺骨的寒意,木质地板反出晃眼的光晕——一切都那么静谧而熟悉。是的,她在家,自己的家,不是什么深不见底昏暗恐怖的房间,那个比地狱还要可怕绝望的地方……她不是一个人,她身边没有那个男人,都是假的,她不是痛苦得宛如死去的摩根,她是伊丽莎白·玛格特。她还活着,有人陪伴,她很安全。
在意识到这个事实后,伊丽莎白终于缓缓松懈绷紧的肌肉,指尖慢慢回暖。她默不作声地弯腰拾起掉落的薄毯盖在自己身上,重新靠回沙发扶手,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呆了很久,才突然出声,打破一室静寂。
“如果是我,”她说,语调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僵硬,“我一定活不下来。”
难以想象一个女孩儿在遭受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后是怎样忍受着、继续背负着过去而活的。那种痛苦和歇斯底里太真实了,真实到几乎像是发生在身边,而她心里深深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即便自己年轻了十五岁,和摩根一样的年纪,她也是决无可能做到她那种地步的——她会崩溃,发疯,堕入黑暗,直至无可救药,自杀,或者互相厮杀,吞食殆尽,露出后面惨白狰狞的骨头。
那是人性的极恶,世间至暗之处,缝隙里漏不进丁点阳光的过去。他唤醒了一个人类灵魂深处最可怕的嚎叫,尘土般卑微的灰烬之上燃起幽绿色的火焰,像癌症一样传染着每一个健康细胞,直至皮肤片片剥落,下面就是流淌着脓液的血肉组织。
这是伊丽莎白·玛格特有史以来见过的最黑暗,最绝望,同时也是最精彩,最有力的故事。是一个真正的,小人物走出漫漫黑夜,站在黎明之下脱胎换骨的惊心旅程。没有女主光环,没有希望,没有幸运,没有任何人的帮助,全凭她自己,在野兽丛林中幸存,成长,蜕变——最终,杀死魔鬼,完成救赎。
如果在之前她尚未懂得什么叫做绝望,那么在成为摩根之后她懂了。人性之恶在某一瞬间甚至胜于生死,而最可怕的是,在做出那些事情根本不为金钱权势,只因他想,只为他能,洞察人心,自相残杀,而他乐在其中。
在读完整个剧本之后,伊丽莎白才知道简·多伊为什么会称之为她“最好的一部”。《女王》也许会成为热播,而这本《摩根》,在她手里,会成为经典。
伊丽莎白没有得到回答,她略略侧过头,望向简·多伊,很好奇为什么这样一个看上去平凡无奇的年轻女人会写出这种剧本来:从观众角度来看它是不讨喜的,而从演员身份出发也堪称史诗难度——那种困境中拼命压抑在心底的歇斯底里,无望,痛苦,哀嚎,以及黑暗中从未消散过的希望,忍耐,计划,果断……缺少天赋和经验的演员根本无法演绎出那种极为复杂的状态和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