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在她的画室里看见了这幅画的另外一个版本,被勒死的天使有一张我的脸,因为我很少照镜子,所以花一会儿时间才勉强辨认出来。
夫人好像很希望我做出点什么反应,她一直紧紧攥着我的手。
而当我真正站在那幅画面前的时候,夫人已经不可避免地脸颊潮红,目光湿润,一副立刻要昏厥过去的模样。
“你能明白我对你的爱吗?我相信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明白。”她抓起我的手放到嘴边亲吻,我没有挣开,看她疲老的脸颊一直发颤,如同触及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神迹,反复地、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天啊,天啊,我居然真的能触碰到这个孩子。”
之后我时常会被单独叫到所长夫人的画室,她总要我脱了衣服躺在沙发上,然后让我称呼她为母亲。
夫人脾气并不好,她看上去已经不是少女的年纪,性格却比一般的少女更为骄纵无礼,有时候画不出来东西,她会像个疯子一样将画室里所有能触碰到的东西都砸得粉碎。
她尤其不喜欢我的母亲,偶尔我母亲打来电话,她也绝不允许我接听,但是这仍不够,我夫人依旧会在那一天里乐此不疲想尽一切办法挑刺。
比如将项链丢在人工湖里让我一寸一寸地去捞,从白天到黑夜。
我会哄她,跪在地上拿脸颊蹭她的膝盖,顺服撒娇,哪怕她一把甩开我,或者一脚踹开我,我依然会爬回到她的脚边。
她这才会笑了,眼角的皱纹深深陷下去,柔情蜜意将我揽在怀里,亲吻我的额头,目光比融化的雪糕更加甜腻柔软,轻言细语地讲:“我爱你,我的阿欢,我爱你。”
“我纵然欺凌你、羞辱你、惩罚你,但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
夫人也时常打我,她总是这样,脾气上来了就控制不住自己,教鞭、烟头、花盆、水杯,有许多这样的东西碎在我的头上跟身上。
画室里她偶尔会让我念托儿所里的条例,一遍又一遍,直至我念到嗓子嘶哑,此后接连好几天都不能发声——我们是无序的,我们是有罪的,故而应当生来受苦,我们应当遵循院长的旨意,为愚昧肮脏的自己而忏悔,为苦楚而发出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