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江灯游余潮未散,林深时抓着我,在人流里左拱右蹿,直朝卖灯的铺子奔去。
半晌精挑细选过后,林深时颇为满意地拿了个被我在心里从一开始就排出选择的孔明灯。
眼看他打了火柴就要点上去,小贩摆着手跌跌撞撞从摊子后面走出来,作势要拦:“得把念头写上去,天上神仙瞧见了,才作数的。”说着伸手顺了只小狼毫,蘸了墨便要林深时接着,又抬手亮了三个指头:“一口气呀,写三个,吉利。”
我歪着头看他抱臂思索半天,突然不知是谁在乾江对岸放起了烟花,刺耳的筒鸣震得我肩膀一颤,我转头去看,天上是百花齐放的光景,一朵接一朵地绽着,这朵谢了, 花瓣化作水滴一样的烟,坠下来,那朵又冲上去,映得乾江方圆十里的人间都是姹紫嫣红的。
再回头,林深时已经题好了字,拍了拍手,嘴里小声嘀咕着,天上神仙看字应当是遵古,从上到下,从右到左的吧。
我往常只瞧见过他用钢笔,今夜大好的机会,决心要逮着好好观摩他的毛笔书法,附了身细细去看,灯上四行小楷铁画银钩:
望苍天有灵,承在下三愿。
一愿家国无恙战事休。
二愿所爱康健,万事无愁。
三愿岁岁执手上元游,我同莫郎共白首。
这字养眼得很,我看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觉得实在看不够,我猛的夺了过去,把灯角攥在手里。
他伸臂要抢,我把手背到背后,扬起了下巴,敛着眼睛看他,霸道地说不放了。
他一下子僵住,呆呆望着我,问为什么。
我费尽气力也压不下上扬的嘴角,只能转身背朝他向前迈步,拼了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蛮不讲理:“不想给旁人看,神仙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