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嘈嘈切切的声音隔得远,又像是马蜂藏了棉花里瞎叫唤,什么都听不清,可偏偏就能吵得人睡不着。

我浑身酸痛得快要散架,眼皮沉得像放了几个千斤顶,闭上眼耳边又是挥之不去的嗡嗡声。一气之下撑着腰起身开门,这才发现离梨园这一亩三分地老远的地方顶上黑天红光一片,像是一堆人在趁夜造朝阳似的。

似乎满禾川除了我都在忙一件什么大事。

破晓之前迷迷糊糊睡了一阵,半梦半醒之间又听见谁在敲梨园大门,铜环撞得松木板子咚咚响。劲头还没缓过来,我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

天将明未明,一股寒气朝我铺盖口子里钻。我面朝里,使劲攘了攘被子,连身都懒得翻过去看是谁———林深时不敢这么踹我门,只有杨起会这样。

人若是坚持一件望不到结果的事太久,总会逐渐绝望的。十几年里依稀有那么一两个月,我颓唐于未来的遥遥无期,天天活得像个死人,杨起总是一大清早踹开我的房门,提着我领子扔我去晒太阳,逼我练功,美其名曰防止我发霉。

正准备把被子拉起捂上耳朵,一块大红布料蒙头而来,罩住我所有视线。

杨起声音故作凶恶,起来还钱!

一场觉里里外外被搅和得不得安灵,我气从心起,胡乱扯下布料丢向床脚,看也没看,只坐起身冷冷瞪着他,还什么钱!

他瞟了一眼床脚被我揉作一团的料子,掰起手指摇摇摆摆开始给我算账,去年腊月二十四,非要我清场去请林深时来听戏,费了我多少人情就不说了,你莫三爷一场戏能给梨园进账多少?我一个月就指着这一天刮油水儿呢!那次就算了了,昨儿倒好,您是没有清场,只给把我那一屋子的客给鸽了!我说三儿啊,咱梨园几百口人眼巴巴等着吃饭呢,你管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