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奶奶忽然去世了。

江阮只觉得脑子一瞬间变得空白,他茫然机械地去听护士的话,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站起身去办手续。

燕宁一直在下雨。

他的帆布鞋溅得都是泥,脚都湿透。

他们在燕宁亲戚很少,来参加葬礼的,多半是爷爷奶奶年轻时在文工团的老朋友,或者父母的朋友,但年纪越来越大,行动不便,这些年联系越来越少,江阮都不太认识。

耳边都是陌生的哭声,苍老通红的眼,江阮被拉着问话,嘴唇一张一合地回答。

但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呢?

他不记得了。

他叔叔江睿也去了葬礼,喝得一身烂醉,过去跪下就开始大哭,哭得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连气都喘不上来,揉了把被酒和眼泪蛰红的脸,坐在地上不停地骂,嗓子粗哑难听,像被砂纸磨过。

“操他妈的,你们都死了,也行,活该你们死得早,这辈子没人拿我当人看,都活该!”

旁边的人皱着眉去拽他,“这是说的什么话?也不看日子,说得这么难听。”

江睿甩了下胳膊,接着破口大骂。

“你也闹够了吧?!”有人实在没法忍受,站起身就把江睿拽出灵堂,“你哥跟你爸妈对你还不够好?当时你说你要做生意,你爸妈直接把家里一多半积蓄都给你,让你去折腾,结果你卷着钱跑了,一年多没回家,差点把他们急死,到处找人,头发都白了。你哥呢?你被人追债到家门口是谁替你挨的打,你去看一眼他照片啊?你敢不敢,你看他额头上那道疤是怎么落的?他埋怨过你一句吗?让你不要赌了,你就是不听,被害了一辈子,现在回过头想怪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