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风抬手掸了下袖口的灰,跛着脚,却完全不晃当,走回了院子。

“以后给老子都老实点儿。”监工说。

然后,他转身离开,还严严实实地锁上了院门。

祝春风没回屋,他在台阶上坐下来,此刻又是一年春天,他抬起头,月凉如水。

他突然清了下嗓。

“……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他一副好嗓子还亮着,甜润婉转,这一嗓子唱起来,深夜,整片钢厂都听得见。

“妈.了个逼的,谁他.妈半夜嚎.丧?!”旁边屋里的犯人被吵醒,不耐烦地大骂。

祝春风置若罔闻,他抬起手,月光一照,指尖白皙,就是磨起了老茧。

“……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祝春风拍着腿,大笑出声,笑得眼角都沁出来泪了。

旁边骂的骂,咒的咒,有人推开门朝他摔了个破茶缸,砸到他脚边。

祝春风捡起来瞧了瞧,又开嗓,“……听薛良一语来相告,满腹骄矜顿雪消,人情冷暖凭天造,谁能移动半分毫……”

他像是疯了,不停地笑,不停地唱,唱《牡丹亭》,唱《生死恨》,“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又唱“看大王帐中合衣睡稳……”,唱到监工怒气汹汹地赶过来,他一段梁祝十八相送还没唱完……

“祝春风!你找死!”

祝春风眼眸一抬,睨他,坐在台阶上,朝他一拱手,柔情万种,叫了声“梁兄。”

监工脸色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