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蝉,很多昆虫都有蜕壳的习性,它们从旧的壳中挣扎出来,以获得一副新的躯体。而季丛的生活,在那个暑假,也如此这般,不知不觉地发生了一次蝉蜕。
他也说不清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究竟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只是,过往的一些阴影,好像从他的记忆力慢慢淡褪,而他自己,在一个新的环境中,舒展自己的身体。
暑假上山的香客,比其他季节更需要去暑降温用品,季丛也因此获得了很多打零工的机会,同时,也对檀玄有了更多的了解。
夏天,檀玄每天五点起,九点睡,一天只吃两顿,定时做功课。季丛看过他的饭食,非常嫌弃。午后,檀玄会余出些米粒,走到寺院外的空地上放食。
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这个习惯坚持了多久,这云照山中,又有多少代的鸟曾经接受过他的喂食。只要一到点,檀玄走到寺外,伸出手来,那四面八方的树林中,就如同秋天的落叶般,降落下来许多鸟儿。棕背伯劳,黑枕黄鹂,灰喜鹊,画眉,以檀玄为中心,在地上盘旋成一个疏密不一的圈。
下午,檀玄则在自己那个林子的屋子里温习功课,季丛有时候在外边看着风景歇脚,从窗户外边,也顺带着扫一眼习题册。
在撞钟和挑水之外,似乎静尘的僧人都会一些针线活。季丛曾经看见过檀玄在窗边修补一件有些破旧的僧衣,动作真是出奇地熟练,而这让季丛觉得有趣。
静尘的寺外,在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青石池子,池里是从山上引来的泉水,以供香客净手。记得八月有一次季丛上山,在这水池边洗脸,正巧碰上檀玄在给三宝洗澡。
檀玄不太说话,手里默默地给三宝搓洗。而三宝眯着眼睛被搓了会,就要跳起来逃走。檀玄只能把它压住:“两年只有这一次。”
季丛蹲下去,伸手捏住三宝的后颈肉:“给我老实点。”
三宝骂骂咧咧地扑腾了一下,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檀玄摸了摸它的头,用木瓢从池里舀了水给它冲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