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咽了下口水,深呼吸了一口,像是暗自给自己鼓气,“没有,模型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建的。”
“模型没有错误,你们就不觉得这个预计值奇怪了?我看你们倒是挺自信的,我要是有你们一半自信,我早就破产了。”
没有人敢吱声,会议室里静得仿佛能够听见银针落地。
“你们入职多久了?”王雅丽问。
“……刚刚一年。”
“都一年了?”王雅丽手底下其他工作一年的下属都得抽空带实习生、教新人了,“我没有想到这么基础的分析对你们来说都成了挑战。”
王雅丽并不是脾气火爆,她只是无法忍受低级错误。她定期请专业人士来公司培训,在网上为公司员工购买国外财经讲师的网课,暑假还会邀请一流大学的教授过来合作做项目。她尽心尽力为他们扫除障碍,公司每年的财务报表上,培训这一栏上的支出林林总总加起来简直令人咂舌。
“我这里不养饭桶。”合上笔记本前,她这样说道。
三个人一起做的项目,三个人下午就从HR那儿领了箱子。
王雅丽四十岁结婚,将近五十岁才怀孕。怀孕是个意外,那时正值她事业上升期,有亲戚劝她,说你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啥事业可操心,能保孩子就保孩子吧,那样你的人生才算美满。
王雅丽冷笑一声,垂眼端着茶杯,从杯沿后悠悠冒出一句:您可别扯淡了。
他们不知道陈郑川跪在她面前,哀求她别把孩子打掉,他抱着她的腿说:算我求求你了,这终归是条生命,孩子生下来我养,你什么都不用操心,算我求求你了——
明明刚结婚那会儿,陈郑川还口口声声地说,有没有孩子都一样,有没有孩子我都一样爱你。
也许只是激素作祟,王雅丽还是没有将孩子打掉。
可是这样一位在创业初期主动招募女性、致力于改善职场环境的女老板,最终还是在面对无可避免的歧视时,将怒气撒在了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那是位老客户了,见面时看她挺着肚子,寒暄完以后笑呵呵地说了几句“恭喜”,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
“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王雅丽身穿工整的职业装,两只小腿站得笔直,“不过您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您知道我的能力。”
可是妊娠反应并不可控,王雅丽难以与紊乱的激素抗衡,她可以逼自己一天在办公室里坐十二个小时,却无法控制自己开会时不上吐下泻。那个时候她的团队还没有打出名气,她一人就是整个公司的中流砥柱,她这样一个招牌倒了,客户自然会离她而去。他们说,没关系,你这段时间先休息休息,等你恢复好了我们再谈。可是资本市场不会等她,何况她同行内的朋友本就不多,随即就有竞争者落井下石,费尽心思地挤兑她,猎头也开始马不停蹄地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