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我在这住院是给他交钱哎,对他有什么不好的?”
唐先生绕着病床一边踱步一边说:“要不你还是算了吧?你这么惩罚他有什么意思呢?”
唐太太将手中的葡萄搁回碟中,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不是因为我,他就得悔婚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唐舟看到这里就将笔记本合上,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不感到意外,却也不觉得愤怒,氢气从破了一道小口的皮囊里缓慢流失,人在这一刻只能感到一点疲倦。
除了疲倦,还感到四肢沉重,房间内的重力好像成倍地压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如果陈原没有清空他的橱柜,他大可以翻出几颗褪黑素咽下,可是现在他身边只有一瓶未开封的布洛芬。想到这儿唐舟从口袋里摸出药瓶,放在床头柜上,放在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然后他拿过手机,点开了和陈原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陈原问他妈妈的情况有没有好转,再往上翻就是东窗事发的那一天,陈原发来的:
[对不起]
唐舟用力眨了下眼,用拇指轻轻按在屏幕上方。圣诞树下的合照、香港上空的月亮、还有陈原三十岁生日时的合照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亲密无间的对话里,偶尔夹杂着滑稽的自拍,越往前翻,语气则愈发客气和疏远。他机械地翻动着聊天记录,直到顶头的日期显示二零一九年夏。
那个兵荒马乱的夏天,他向陈原发出了第一条邀约。
唐舟点开输入框,虚拟键盘的敲击声滴滴哒哒,他想要告诉陈原自己不会结婚了,母亲的病情也没有他们俩想得那样严重,他接下博士生项目的Offer,他们就能一起出国,远走高飞。他将手机里这条长长的信息反复读了好几遍,即将发送之前,却又想起了那封简短的感谢信。
他无法预知陈原在看到这条信息之后,到底是欣喜更多,还是忧虑更甚。陈原难得做出了遵从内心的选择,他不想成为对方的心理负担,不想再听他自欺欺人地说:追寻梦想还不如在投资理财来的实在。
输入框里密密麻麻的字最终还是被他一一删除,唐舟将手机关机,扔到一边,半睁着眼,愣愣地望着床头柜上的药瓶。
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想再冒险,就连一句想你也不敢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