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这时候,他反思了一下,认为自己的不平应该早早开始才对。
白石的父亲叫白义龙,母亲叫严柏华,他有三个哥哥,白江、白海以及白银华。
这是个大家庭。
自从白石记事起,他觉得家里人的关系并不太好,白江和白海和父亲更亲近一点,白银华和母亲更亲近一点。他则似乎和谁都不太亲近。
他小时候有个奶妈,陪他到了十岁便离开了。在这个诺大的家里,白石有时候和家里人一周也说不上一句话。这也正常,极其偶然的情况下,他们会在家里招待来宾,父母说白石身体不太好,不下来了,于是白石在楼梯上看着他们热热闹闹地开宴会,看着他父母虚情假意地恩爱,看着他的三位兄弟被早早要求着学会喝酒和交朋友。
虚情假意。
白石在宴会结束的晚上,漆黑一片的家里,听见了有争吵的声音,他跑出去,在楼梯上看见楼下父亲在打母亲,抓着她的头往桌脚上撞,地上一滩血,母亲笑得尖利不已,说没有用,反正那女人已经死了。
白石也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他不太正常,因为看着这一幕,他毫无感觉。但是他头疼。
父母还是愿意在三个哥哥面前装一装的,尽管装的效果也并不好,小孩子的直觉有时候真是敏锐得可怕。
白银华比他大一岁,白江白海比他大七岁和五岁。在大家都还很小的时候,几个孩子还是可以一起玩的,渐渐地便分开了,虽然父母从未刻意地强调任何事,但冰冷的父母关系很快让孩子们疏远了。
最早的时候白银华也才五岁,那时候白江抱着他,白海抱着白石,学着哥哥的样子给他们喂饭,还举着两个孩子的头,轻轻地碰脑壳,像是见多了的那种大人们敬酒的样子。
他们这么做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她一把夺过了白银华,恶狠狠地瞪了白江一眼,白江吓得手里的玩具掉了,白海见状也放下了白石,母亲却看也不看,带着白银华走了。
白银华大一些的时候要求和父亲一起去骑马,想和哥哥们一样,但父亲跨坐上马,让白银华站到楼梯上,用脚踩着白银华的肩,轻蔑地说:“你也配。”对于同样想跟去的白石,父亲像母亲一样,看也没有看一眼。
白石头很疼。
随着时间过去,白江和白海长得越来越像白义龙,有些微妙的地方也非常相似,却和母亲没有一点相像;白银华的眼睛像母亲,但轮廓却不像家族的任何人;而白石,完完全全是母亲和父亲的混合物,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这么说。
有次他们竟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那是丁川来拜访的时候,他们上桌吃饭,从来不出声。
母亲敲了敲桌面,白银华眼疾手快地拿了酱料给母亲,她盛了一点,白义龙咳嗽了一声,白江便站起来要去母亲手里接用完的酱料,但母亲哼笑了一声,随手把酱料碟子扔到了地上,砸得四分五裂。
白义龙放下刀叉,隔着桌子眯着眼睛看她,语气平平:“婊/子,给我捡起来。”
母亲笑了一下:“废物,自己捡吧。”
丁川愣住了,他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但桌上的四个孩子只是低着头不吭声,自顾自地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