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霑看看时间，两点四十，跟昨天差不多，“有时候太累了也睡不着，我陪你吧。别喝水了，给你热杯奶，找个无聊的片子，看会儿就困了。”说着，高霑亲了亲那一头乱毛就要跟着起来。

“不用了，你明天还工作，我出去待会儿。”辛焰把人按那儿自己出去了。

高霑使劲眨了眨眼，过不了一会儿也跟出去了，打开冰箱给他热奶，“这几天怎么都这个点醒，没事么？”

“一阵一阵的，没事。”

“睡不好很辛苦，要不去看看医生。”

辛焰摇头，“你饶了我吧。”

高霑把奶递过去，人也跟过去，把人搂怀里，“没事，我陪着你。”

辛焰眼神漂浮地看着窗外，外面是一片暗黑虚空，白日里的建筑隐隐的轮廓浮在黑沉沉夜色。

就这么互相靠着，辛焰眼眶渐渐酸涩。以前觉得一个人挺好，习惯了，原来两个人更好，需要依靠的时候，知道他在，哪怕什么都不做，简简单单的一个拥抱，就让人心里平展。唉，我何德何能，身边才会有这么多好人。那些出现在生命里的，是好是坏，真没办法下定论，曾经怨恨过，现在却要一次次感谢，有些过去似乎裂开又在愈合，最后变成坚硬的屏障，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当你的屏障。想着，辛焰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第二天，两人照旧各忙各的，晚上高霑有个饭局，都是挺熟悉的朋友，本来想让辛焰一起去，辛焰坚决不去，我去了几个意思嘛。虽然高霑说，就是介绍自己朋友给他认识认识。辛焰还是觉得有点别扭，连连摇头，“不去，你完了我去接你。”好在高霑也不勉强。

晚上，辛焰一直等到他电话，跟值班同事打完招呼准备出门去接人。

警局边上是一排柳树，清明刚过，路两旁枝叶悄无声息地抽芽生长，带来渐暖的讯息。

刚出警局的门，辛焰松了松领口，深吸一口气，往马路对面昏暗的灯光处随意瞥了一眼，就是这么一暼，辛焰脚步顿住了，心里跟着就是一颤。警局正对面隔着马路昏黄路灯下，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穿着肥大的衣服，冲辛焰扯了扯嘴，脸上一道若隐若现的疤从嘴角一路延伸，他隔着马路看着从警局里出来的辛焰，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阿星，好儿子，总算再见了。

辛焰浑身发冷，双脚被锁在原地，挪不了一点步子。那些深掩埋于心底的往事像遇风的野草，不可遏制地疯长起来，那些呼啸嘶吼的过去，瞬间冲破记忆的牢笼，倾泻而出。

冷雾拢着昏沉未醒的小镇，光线还要很久才能通过微蓝的空气穿透寂静，树叶在深秋的凌晨里颤抖，颤抖不止的还有少年瘦削的身体。

一栋单元楼前，少年身上单薄的衣衫一片殷红，右手满是血，抬眼看，少年面容清隽，眼睛乌亮，喘着粗气背对着那栋灰黑色建筑，似一朵妖冶的花在风中微微发颤，又似一头刚经过恶斗的野兽。

少年深呼一口气，想强行压住颤抖不止的身体，肩膀却因此抖得更厉害。他缓缓回过身，看了一眼背后的灰黑建筑。

“阿星，跑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样，他就不会追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