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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玉婵打扮清爽,洋货礼品带上,去拜会文祥夫人。
她如今算是负担得起高端衣饰。为了不被吹成沙球,又奢侈地雇了个轿子。八角钱一天雇来的地陪超规格服务,临时给她科普了许多北方官场的社交习气。
“……面子是赛天要紧的,嘛事能讲,嘛事不能当面讲,嘛时候该说嘛,嘛时候不该说嘛;都得事先想过。姐姐您聪明赛秀才,但见了官,不能太麻利,当然也不能反应太慢,不能太格色,但也不能别人说嘛就是嘛……”
林玉婵隔着轿子笑道:“成了,您再说我都要紧张了。”
文祥府上倒是挺简朴。如今京官多租房,北京地价便宜,林玉婵目测,这座雍和宫附近的小院子,每个月不超过五块钱。
从侧门进四合院,绕过影壁走进后花园。老仆架子不大。客客气气让她坐长廊下候着。
一等就是两个钟头。雍和宫里的钟声都听了好几遍。
老仆慢悠悠抽烟:“大老远从上海来的客,本来是掐着点儿让您来的。今儿实在是夫人有事,自家亲戚,不好往外赶。”
林玉婵连忙表示理解:“好说好说。”
再过半个钟头,连林玉婵都听见院子里有人吵嘴:“……妹子你行行好,帮哥这一次!你说你嫁了个官,几十年了咱们老家人没落好,这次你哥的身家都押在那馆子上了,你忍心看我睡大街?——别说什么两袖清风,你这话唬得了别人唬不了我,当今做官的有哪个手底下干净?……”
林玉婵心道:“娘家亲戚来打秋风了。”
当官太太也不容易。
忽然,老仆出现,催促林玉婵:“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