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耳目众多,一切可疑人员都不放过。
她想,难怪苏敏官不敢进京。太容易暴露了。
好在她有准备,身份文件拿出来,解释:“我是来……”
没说两句,身边有人叫她:“林姑娘!”
这声音耳熟。她讶异转头一看,“宝少爷?”
在上海时短暂追过她、又被她发卡的那个官二代宝良,此时大概是回乡休假,居然也在王府大街闲逛。他穿着缺襟大袖江绸马褂,戴着串儿,腰间挂着水烟筒儿,头发梳得光光亮,后头还跟着个点头哈腰的小厮。一改在上海时的海派作风,回到了旗人阔少派头。
宝良几句话,打发了那个查户口的官差,再看林玉婵,十分惊讶。
问明林玉婵来意,忙堆起笑脸,寒暄半天,连称“缘分”。
他生长京城,毕生所见皆是规矩古板的旗人姑姐;去年好容易被派个闲差,离家放飞,沉浸在光怪陆离的新世界里乐在其中;更是偶然见识了妩媚聪慧的新派女子,惊为天人,只觉世间庸脂俗粉再入不得眼。
现在回到北京,满眼又都是大字不识的旗女,又规矩又刻板,脸上总是带着喜庆得体的笑,伺候长辈一站两个钟头,开口能数出自家十八房亲戚……仿佛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漂亮架子,让他心头郁闷得不行。
骤然再见到林玉婵,只觉是他乡遇故知,过去那些零零碎碎的情愫突然又点燃了。
“林姑娘,”他热情笑道,“这里太冷清。去茶楼吧?最近有个新捧出的戏班子,我认识那班主,可以包场……”
宝良也真实诚,讨好姑娘的手段只有一厢情愿的一个,且万年不变: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