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坐。细说。”
她心思飞转。如果“见太后”真是件危险活动,这老仆现在看她的眼神应该是同情加可怜,不至于这么高兴,甚至有点巴结她的味儿。
“哎,太太,您别看我了,您这样的我见多啦。”老仆谢过,坐在椅子上,露出心知肚明的笑,“说句僭越的话,咱们当今太后虽说是一国之母,可秉性温柔,体恤子民,有时候叫民间厨子来做小吃,赏赐很丰厚。天桥底下那‘花儿张’见过没有?扎得以假乱真一手绢花儿,去年在太后面前露了一手,得的赏赐三辈子花不完,原先是走街串巷手艺人,现在买了铺子,收了十来个徒弟,开得可红火!还有个捏面人儿的……”
林玉婵听他如数家珍,脑袋有点晕。
“等等,不是……我没有手艺啊……”
“可是您这样的人物稀罕哪!普天下有几个女人能赚钱?会说洋文?——这些都是手艺!小的跟着老爷也见过几次太后,放心,不是那吃人的老虎!况且您又是老爷引荐的,老爷是军机大臣,平时见太后就跟走亲戚似的,不紧张,不紧张!”
同屋的几个华洋修女嬷嬷听了一会儿,忽有人出门凑过来,说道:“太后确是个好人。咸丰十年兵祸过去,为与教会修好,太后特特拨了款子修缮南堂,还亲自来巡视,赠了我们很多礼物呢。”
林玉婵愣愣地听着,历史观有点刷新。
考试卷子里要求“评价慈禧”,谁要是这么答,得不了几分的!
她毕竟不是活在历史书中。她拨开心中的各种既定成见,用心听着旁人的每一句言语。
老仆笑道:“您若真没这胆子,我倒是可以回报老爷,给您报个急病什么的。但这样……不太好,您懂,于我家老爷面子上不好看,而且会让人嫌晦气。我看您孤身一个女流进京不容易,今儿以大伯的身份建议一句,这福分错过了,真真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