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吹吹灰,打开木盒子,里边躺着一套刻刀,一些木块边角料,还有那残损的软木画。
他本来想拿出来看看,可将要碰到时指节又往回缩了一下。楚倩那件事像在他心里像洇了一滩干不透的水,始终刺冷刺冷的。
“我本来不打算继续了。”沈浔叹一口气,然后浅笑着看向时隐,“但是你说了,这一辈子就放肆一次,我听你的,真的就不回头了。”
“你等着,明早开始我就努力雕你。”
时隐笑了一下,他真不是想要沈浔给他雕一百个自己,想想那阵仗都瘆人,他只要沈浔对他有一点特别就好了。
“别雕我,你那手法我看着害怕。”时隐说,“你拿别的练手去。”
“哦。”沈浔摸了摸鼻尖。他乍一想,反正雕也雕不好,别好端端毁了人家一张脸。
他看了看挂钟,凌晨三点,已经过了他平时挑灯夜读的点:“那个,太晚了别回去了吧。”
“……嗯。”
空气静了一下,这两人都不说话,心思却是绕在一起去了。
睡哪?
他们各自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谁也不看谁。
最方便的是睡一起,反正床大。但现在这个状态明显不可能,谁也不敢和对方躺一张床。
沈浔想客人应该睡床,但他家客卧锁好久了,不知道阿姨有没有铺床铺。于是他说:“你睡我床,我睡沙发。”
“不了,我睡沙发。”时隐很客气。
“不行,你睡我床。”
“我睡沙发。”时隐坚持道。心说,开什么玩笑,我睡你床能睡得着吗?
心里有鬼,怎么都不自然,他现在甚至觉得留宿都很不合适。
“算了,我回去睡。”
“啊?”沈浔急了,这是他待客不周吗?他一把拉住时隐,“行,都睡沙发。”
当晚两人抱着被子去客厅,一人占了一条长沙发,一条朝东,一条朝北。
熄了灯,客厅里静得只听见楼下偶尔有车行过的声音。
他俩把脸对着沙发靠背,只留个后背给对方。连呼吸声都不太敢发出,假装熟睡,但其实谁也没睡着,谁稍微动一下,另一方都会绷直了身子心惊胆战。
静寂的空气里漫散着不可言说的秘密,酒精加上风寒,晕乎中,脑子里全是浴室里蒸腾的水雾。
天色微白,时隐僵卧几小时,竟酝酿出了睡意。恍惚间,耳边一阵窸窸窣窣,沈浔掀了被子,蹑手蹑脚靠过来,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他身体底子好,已经没有发热了。
沈浔目光垂落在他的睡颜上。平时一脸冷淡,偶尔还有点凶,这时候倒是温软。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不太舒服,眉头蹙着,嘴巴略微嘟起,有点委屈的样子。
这景致在沈浔心里轻轻挠了一下,他呼吸紧了紧,然后抿了抿唇,慢慢地,靠了过去。
时隐呼吸平稳,而他心跳如雷。
距离越来越近,时隐唇下那一颗红痣沉在睡梦里,似乎在安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