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隐约也知道他在痛苦着,却没有探寻他在痛苦什么。一半是因为他自己也经历过难过的事,知道这种感受。另一半是,他觉得叶粼也许自己都说不清。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可以一条一缕说得清楚明白的事呢。
跨不过,就沉沦,也不错。反正至少还有这个容身之地可供他沉沦。
看完叶粼,徐风回铺头里。
那个小杂货铺里的麻将桌还是一般的热闹,和他出门前没有差别。
还未进门,就听见狐朋狗友们鬼哭狼嚎似的叫,几人站着簇拥在桌前,小小的空间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衬得气氛十分热烈。
他出门前托狐朋狗友看了一会儿店,反正这片刻之间,也不会有什么生意。看他们这样儿,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来买东西。
徐风踏进门,正赶上他们又兴高采烈地嚎起来。牌桌前本已挤满了人,再没一点空隙,徐风也就不着急再往前挤了,只是歪了歪脑袋朝里边望了一眼,便明白了这反常的热闹是为何。
本来这小山岛可赌的地方就不止这小杂货铺一处。
在依球饭店旁边,还有一处专门的活动室,里边摆了台球桌和麻将桌,比这里大多了,玩的东西也多,因此村民们多是去那里找乐子。而他这个从爷爷手上继承来的杂货铺,不过是也继承了从前来这里打麻将的街坊邻居,外加他的一些狐朋狗友,常驻牌友不过六七人,比起那个活动室的规模是差多了。
而那活动室里,有一位传奇人士。原本是邻村的村民,赌兴之高,无出其右。凡是玩赌的场子,没有她不熟的。她常年在赌场上叱咤风云,原本多在邻村活动,因为出的老千太多,混不下去,今年在小山村玩得还比较多。
她早年出千,被人逮住了,人家也不管她是个女的,直接上来就扇巴掌,而她也不示弱,凭着常年干活,有一把子蛮力气,居然丝毫不怵,奋勇还击,跟对面的赌徒刚起来,打得天昏地暗,最后双双进了派出所蹲了几天,从此一战成名。
然而最为传奇的,是令许多赌徒都自叹不如的此人,是个女的。
她年纪不详,看着已经不年轻,但胜在会打扮,本身底子也不错,虽然上了年纪,也自有一股成熟的风流与韵味。她的性格大大咧咧,抽烟吹瓶不在话下,虽然是个女人,却可以轻易地和众赌徒打成一片。何况赌场里边女人少,她便成了这一片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赌场里还挺有人气的。
此人虽是个传奇人物,徐风却没怎么与她打过交道。
一是年纪相差太多,玩的圈子本就没什么相交,另一个是,她一向喜欢热闹场子,虽然偶尔也串犄角旮旯的临时小场,但总之是没怎么来过徐风这儿。
村里人都叫她翠兰,她如今坐在彭柯旁边,一边搓牌一边熟络地和他说着话,想来是彭柯带来的。
这个场子虽然是徐风的,场子里的灵魂人物却是彭柯。
彭柯就是初中的时候那个带人和叶粼打架的不良头头,这么多年来,当年一起打架逃课的顽劣学生们,有的搬走了,有的出岛去做生意,还有极少数人“改邪归正”过上了平平凡凡的生活,一直留在这里的,大概也只有徐风和彭柯两个了。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失散了没了消息,可徐风和彭柯却一直不松不紧地保持着联系,说不上多热络,但总归都是一伙的。
徐风高中以后家里出了事故,从他们这个队伍里淡出了身影,此后就很少打架了。
彭柯和他不同,他是一路打上来,打遍了小山村又去打邻村,输输赢赢绵延了有几年光景,终于统领了小山岛的不良们,成了这块的地头蛇。
这样的彭柯偶尔还记挂着来他这儿串串门,带着手下小弟来玩玩。徐风知道他是心里记挂着好歹十几年的情谊,是出于“道义”,虽然他并不需要,但来者是客,他也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