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手伸出去的那个瞬间,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涌入穆知澜的脑海。
他呼吸不畅,他身体颤抖,他脸色苍白。
这张脸是他深爱之人的模样,也是带领他通往痛苦的钥匙。是他快乐的开始,也是他噩梦的起点。
他在地下室的三年,所有的尊严都被踩在地上揉碎,连求死都变得那么困难,每天不知道怎么坚持才能等到下一个黄昏。
穆知澜亲生父亲所作的事情,不仅仅只是让他无法看到纪清风的脸,更是把他前十八年的人生全部否定,把他所有的傲慢,自尊,热爱都打碎,让他变成行尸走肉,变成只属于父亲的傀儡。
他慢慢地,倒在了爱人的怀里。
曾经在地下室,穆知澜对着漫天并不存在的神明许愿,如果一定要死,他想死在纪清风的怀里。只是许完愿后他又害怕,如果神明不灵,如果无神可祈。
“穆知澜!你怎么了!”
他的清风在喊他,这一次,是真的声音,不是在地下室里通过风声捕捉到的幻听,更不是濒死时脑内响起的回忆里的声音。
“穆知澜!穆知澜!”
别怕啊,清风。
我只是刚刚结束了一场战役,结束了一场和恶魔和父亲和所有反对你我在一起的人的战役。
恶魔要把你从我的生命里夺走,但是我偏不,他们让我停止爱你,我就要这样子一辈子看着你。我赢得不算体面,落下了一身的伤口,其中一道伤得最深,不在身上,在灵魂里。
我花了六年的时间把所有阴霾和痛苦都驱散了,然后走向你,拥抱你。
我们曾经许过愿,要在熬过所有的黑暗与痛苦后,一起牵手,去看永不落下的太阳。
南极很远,但花钱也可以去旅行,白昼不算罕见,太阳也能对视。
可是我甚至不能偷偷地,拿余光,去瞄一眼现在的你。
穆知澜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所有的挣扎,痛苦,暂且宣告暂停。
公司内的江知秋接听到电话,带上药给曹医生打了电话,这才马不停蹄地往停车场跑。电话里纪清风一直在哭,只说穆知澜在他面前晕倒了,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江知秋猜到了,自己的弟弟怕不是直接和纪清风摊了牌,把美瞳取了出来。
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停车场里,劳斯莱斯很扎眼,江知秋稍微望了一下,就注意到了纪清风的车。
车门早就打开了,纪清风如同雕塑一般僵硬地坐在车里,他甚至都不敢碰穆知澜。他不懂为什么穆知澜说唯独不能看见他,也不懂为什么摘了美瞳看到自己的穆知澜会变成这个样子,是他给穆知澜带来了厄运,还是他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穆知澜的生命里。
而穆知澜则安静地躺在纪清风的腿上,安静地睡了过去,如幼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