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宗骋野也不麻烦路小辉找公寓了,免得这人问东问西。自己和班主任讲了理由又整理好了行李,打算国庆一过就搬到学校这破小六人间住。

回忆起那晚。

罗璧替他擦过眼泪后,宗骋野以为自己算是逃过一劫,睁开眼睛,第一次任由自己流露出了好像被拯救的情绪,神情都软化许多。

罗璧凝视他,嘴还笑,眼眸渐深,手上的劲却越来越重。他突然轻哂,说:“下车。”

宗骋野没反应过来,下一秒罗璧已经松开了托着他脸颊的手,顺势将他往车门上掼,好像一秒也忍不了了,别过头不再看宗骋野一眼,冰冷道:“下车。”

宗骋野拉开车门仓皇地滚了下去。门还没关紧,车就闪着灯在黑暗里扬长而去。

他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抱着一方被雾气打湿的毛毯,缓过神后,向前迈步时才发现两腿抑制不住地筛糠颤抖。

“有病!”他攥着那毯子,惊疑未定,走时喃喃,“有病!”

雾气重,月光同路灯的颜色都薄,道路草木轮廓稀疏。

沉默半晌,宗骋野想不到也不明白,罗璧的态度怎么转变如此之快。

是不是他方才的眼神太过直白,罗璧生怕黏上就要甩不掉了?

天气冷,没有手机,他心里便自动闪过罗璧过去温柔善意的动作,于是想着要去求罗璧放他进家门;后来被凌厉的冷风一吹,零星含了雨水的树叶打在脸上,宗骋野则自暴自弃地张嘴骂道:“去他|妈的,我要去把手机拿回来,他如果不让,我就去砸烂他的窗户。保安拦,我就连他一起打。”

几千米的路,宗骋野第一次忘记再一次被人丢出去、赶出来的事实。

昏暗路灯下的夜路那么潮湿,光线只能照到脚下的这一步,根本看不远想不远。宗骋野最初还尽力躲着泥泞水坑,后来则干脆挽起裤脚,哪有水光、哪有水坑,他就往哪里踩。

泥点肆意飞溅。

少年气性被打碎,跌落在地上同泥和在一起,被月光看着。

去他妈的。

宗骋野想,这家不想搬也得搬,没了谁我还活不下去吗?

夜里天凉雾重,宗骋野止不住地牙齿打颤,可脊梁骨却越走越直、越走越热、越走越有力。

后来走得脚板发麻,内力有根筋却像被浇了汽油点起一把火直蹿。宗骋野已不记清是怎么看到罗璧家的门口,他不像往常安静,“砰”的一声打开门。

房子没有变,还是简约的精装修,灰白色在夜晚里界限分明,一盏暖光灯落在罗璧身前。

“回来了?”

听见声响,罗璧将手里的文献资料往台面上随手一放,见宗骋野裤脚往下都是结块的泥土,手上还拎着张破毯子,“回来了就去洗澡。”

凌晨一点。宗骋野抬头看了眼挂钟,嘴里喘着粗气,热气很快融进温暖的室内。

凌晨一点,走了快两个小时。

两人俱是沉默,宗骋野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