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很快就有正事要做。
在家人、长官的劝说下,刘宁銮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决定用自己擅长的医学知识来为父亲报仇。
睿睿还病着的时候,青禾就有了在奉天建一家水平高超的医院的念头,因而一直让人在留意这方面的人才。如今不止有刘宁銮,还有他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数十位留过洋的高才生,这些人才来自全国各个省份,若非教育署署长的帮助,青禾绝不能找到这些人。
当然,这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张铮直接让财政厅给他划了款。
青禾如今在财政厅挂了职,级别不算高,但权力简直比正在做代理厅长的刘熙还要大。他不再感到拘谨,他知道只要自己的大方向是对的,别的就不会出什么大错。比他更有能力、更懂经济的人在为他做事。
这笔款子,再加上东北商界人士的慷慨解囊,青禾才勉强将医院办了起来。院长的职位选定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他擅长的是中医,但乐于接触新知识、新概念,对西医有很浓重的兴趣。
医院的建筑不是新建的,而是原来建造的办公大楼,只是后来张义山挪了地方,这儿就空了出来。
青禾承认,这所医院还不成熟,设备不完善,医生也大多没有多少行医经验,但总要迈出这一步的,不是吗?
他花大价钱请了两位外国大夫,一位是德国人,和张铮早就相识,另一位则是反战的日本人。他希望这两位医生能在几年内帮着他们把年轻的高才生们训练出来,让他们能够独当一面。
刘宁銮复杂道:“你根本不需要我。”
“不,你很重要。”青禾道:“郑先生年纪大了,在院长的位置上最多不会超过五年。宁銮,我看过你的成绩单,看过你在英国的教授对你的评价,知道你在医学一途上很有天分。我信任你,希望你能为咱们中国人建设起自己的大医院。”
刘宁銮花了半分钟消化“自己的”的意思。
他说:“我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对得起你的信任,我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我——”
他骤然沉默。
眼前少年——或者说青年——的目光平静而坚定,刘宁銮无法相信他真的觉得自己能担此重任,他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不过是追着萝卜的那只蠢驴子罢了。但,但……
青禾安静的等他说完。
刘宁銮叹了口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嘟囔道:“不是说你还不到二十岁吗,怎么说话像个老头子一样。”
这是父亲罹难之后他头一回开玩笑。
他深吸口气,说:“好,给我五年,我一定会让这间医院成为整个东北,甚至整个中国,最好的医院!”
刘宁銮心中升起久违的火焰,就像原来在剑桥的时候昼夜苦读,不同的是当初他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如今不止是为了理想,更为了身上的责任。他从一个靠着父辈无忧无虑的青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他知道人活着并不只为自己的理想自己的愿景,更为了该他承担的一切。
这并不是一句虚言。
在诸多军阀里,张义山拥有最广阔的地盘,不容小觑的军事力量经济力量,全国各地的知识分子前仆后继涌来,张义山给了他们最好的待遇,让他们在这个乱世里仍然能够体面有尊严的生活。
医生们当然也不会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