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然等死,实在太无聊了。
湛离轻轻呼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终于答应了而放松,还是因为没想到自己活着的价值仅仅只是因为子祟觉得“好玩”,总之复又闭上眼——
他又活过来,就代表着下一轮的折磨也即将到来。
“你不是想杀我吗,我都数不清我死了几次了,怎么,不敢看?”
“你在地府,总是被这样罚吗?”
“地府没人怕死,更没人怕疼。”
“所以我才不喜欢地府。”
子祟靠在结界上轻笑一声:“你是准神,当然不喜欢我们卑劣的地府,你瞧,就算人间也是看不起我们的,九天结界高高在上,九泉结界,却被人间蝼蚁,踩在脚下。”
湛离无言,睁开眼看了看他染血的背影,结界隔绝得了他,却挡不住刺鼻的血腥气。
“湛……离。”
“嗯……”
子祟忽然愉悦的笑出了声:“人间总说……生不能同寝,死亦同穴,我们俩,若纠缠至死,算不算忠贞不渝,伉俪情深?”
湛离噗嗤一笑,摇了摇头:“没一个词用对的。”
“人间的词组烦得很,感情……也烦得很。”
“我也不懂感情,甚至不确定我算不算是在恨你。”
煞童生于诸般痛苦之中,对于疼痛早已有了一定的耐受,再加上等活地狱的风会让人逐渐恢复,因此子祟得以艰难地转身蹲在结界前,还有空咧嘴一笑:“那我……也是上神心中的难忘之人吗?”
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确实难忘。你是三界六道,四海八荒,唯一一个能让我起杀心的人。”
子祟清楚地在湛离那双宛如琉璃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忽然蜷成了一团,疯狂大笑起来,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八百年前身披七彩霞光,脚踏雪白瑞云的青衣小童,彼时,那双稚嫩的眼里看遍天下芸芸众生,唯独看不见自己这个卑劣煞童。
你看,八百年后,这双已经长开了的眼,映出的满满的都是自己的身影。
湛离想问他笑什么,然而话还没出口,两名鬼差又摇摇晃晃地拖着带血的武器过来了。
——那是新一轮的责罚。
当子祟再次倒在自己面前,没了活气的时候,画地为牢困着湛离的那个圈终于消失了。
鬼差满脸木然:“七七四十九天已到。”
湛离连忙站起身,实在盘腿而坐坐了太久,以至于这猛一起身差点摔倒,勉强稳住了身子,才道:“处罚结束了吗?”
鬼差僵着脖子点了点头:“结束了。”
简单说罢,他就和同伴一起,又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湛离不敢乱动,只能守在子祟身边,直到子祟复又逐渐恢复,抬眼就看那人闭着眼,端坐在自己身边,眉目里又带着宛若大佛一般的慈悲和温柔。
“你……在干什么?”
“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