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离便又温温和和一笑,抬头见星辰万千,汇聚成一条璀璨星河,初春的风含冰带霜,吹得后背发凉,便缩了缩,拿了毡布小心翼翼给知重女道君盖上,这才挪到了结界旁,紧挨着子祟复又坐下,轻叹了口气。
“子祟,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跟你拼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但现在不行。”
“那你在等什么?”
他侧过头,眨了眨眼,眉眼依然温柔不负,笑道:“劫。等渡劫那天。”
子祟猛然凑上前去,双瞳闪出猩红的光芒,咧出那颗白森森的虎牙来:“你就这么怕死吗?你就这么想长生不老得道飞升?”
“是。我不想死,我想位列仙班,想接任春分,想活久一点,想把余生岁月奉献给人间,”他说着又侧过头,忽然笑了,“子祟,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这个人间,喜欢众生,喜欢万物,喜欢活着。”
子祟又紧紧攥起了手,为了压制住暴起的欲望,而浑身战栗。
他们不一样。
他是光明优秀的准神,而自己,是低劣不堪的煞童。
所以他热爱生活,热爱生命,而自己生来就是为了破坏和毁灭,因为他们俩,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而他现在,正在企图自欺欺人,用泥污染一朵白云。
只是,这朵高高在上飘然欲仙的雪白云朵,也曾温柔向他说道:“子祟,要渡劫,就得学会感情,情之一字,我也不甚明了,但我愿意跟你一起去学。”
他说——“子祟,我在努力去爱你。”
若每个人的内心都宛如芥子纳须弥,那么子祟心里那座须弥山,就是一片蔓延千里的干涸赤土,寸草不生,空无一人,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活物,是一片刻骨至深的荒芜和孤独。
直到这个青锻白衣的神明,温柔地对他说——
“我在努力去爱你”。
他只觉心下发痒,有什么东西细细密密,从血肉里往外钻,迅速蔓延开来,纠缠着生长成一片希望——他心里长了草,开了花,湛离这个名字,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长夜寂寂,柴火堆里突然“噼啪”一声,离得最近的破虚被惊醒,茫然四顾,愣愣轻唤了一声“神君”。
湛离回过神来,没再多说,向破虚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睡,破虚哪里还敢,他只好压低声交代了一句“明早放你出来”,便又回到刚刚知重女道君身边不远处的地方,继续闭目小阖。
子祟从心下的繁花似锦回过神,冷冷瞥了破虚一眼,杀欲不退。
破虚打了个颤,寒风顺着他的脊梁,往上攀爬,冷得仿佛胸腔里都结了冰。
第二天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