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力尽失,废人一个,两生契也失效了,你要杀我,易如反掌,还能取回你的断角,为何不动手,你不想杀我了吗?”
“想。忍着。”
他眨了眨眼,越发觉得过于沉默的子祟反而比平时还要诡异,以至于忍不住打了个颤:“子祟……?”
子祟忽然止住了步子,沉闷的目光里悲喜不辨,只冷冰冰地说:“你骗我,其实两生契早就解了,你只是在我手上下了个障眼法,对吧?”
他有些尴尬地垂下头,低低“嗯”了一声:“你怎么发现的?”
“你……被穷奇所伤的时候叫我走,我没走,所以我知道一字成令失效了,”子祟深深地看着他,一双黑眸里满是疑惑,“为什么?湛离,你也想杀我,为何那个时候要跑出来挡这一下?”
湛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身体动的比脑子快,我也想不通为什么我要替你挡那一下。”
他闻言又沉默着快步走了两步,湛离连忙追上,就见他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身一本正经:“我不懂。”
“破虚等的那八百年就让我看不懂,整整八百年!他在一个一成不变的荒凉之地等了一个人八百年!为什么?那是一个连我都待不下去的地方!禅灵子早就抛弃他自己转世轮回了,他喝下孟婆汤的时候就已经把他抛弃了,可破虚居然不怨不恨,什么都不说,甚至还愿意为了一个根本就不记得他的转世而灰飞烟灭!”
他长眉深深拧起,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人间居然把这种事,把这种感情称为爱,这分明是在犯傻!”
湛离沉默。
是啊,犯傻。
他散尽一身神力,拼了命也要把禅灵子召回来,一厢情愿想“成全”破虚的一腔痴念,结果,到最后,他甚至都不能算是真正见到了苦等八百年的那个人。
……可不就是犯了傻么。
然而,他却清晰地在那只格外明亮的眼睛里,看见了那么深,又那么满足的欢喜。
就像一记悬钟,重重一敲,沉闷而悠扬的钟声就这么传到了心里每一个角落,振聋发聩。
轻笑了一声,也垂首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但至少……破虚灰飞烟灭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子祟心里被疑问堵得难受,怎么也想不明白,越是烦躁就越是忍不住继续深思,企图对这个“爱”字有一点新的理解,可想来想去,也只总结出那么一个“傻”字来,顿时更加烦闷了。
湛离见状又笑了笑,语气平淡,瞥了他一眼:“若有一天,我们可以心甘情愿等对方等上八百年,大概就是爱吧。”
子祟认认真真:“你大概没有,但我已经等了你八百年,可我依然不觉得我爱你。”
他是恨,是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支撑了他整整八百年。
湛离一噎,想了想,便又说:“那就等哪一天,我们俩可以平淡为对方赴死而无怨无悔的时候,或许就能证明,我们两个已经爱上对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