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子祟。
是他一把揭开了自己层层覆盖的伪装,将最真实的自己释放出来,也是他,在无意之中,教会了他很多从未注意到的东西。
所以他要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湛离一阶一阶跪上建木的时候,子祟正在地府受罚。
这一次,醴女监管的叫唤地狱被鬼帝暂时转交给了另一位煞君封雪台,所以她现在没有别的工作,只需要盯着子祟行刑就行,这反而让她心情大好,毕竟,看管一个人比看管一大堆人要轻松得多。
至于刑罚?
她根本不在乎。
鬼帝之所以要子祟回地府受罚,就是因为天谴之下,子祟灰飞烟灭必死无疑,而地府刑罚虽然比天谴更狠,但至少地府从不真的死人,那血腥恶臭的热风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他再活过来。
疼痛?
地府的人不是娇生惯养的花,在这个地狱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或者鬼,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痛苦是他们生存的佐证。
她不怕,子祟不怕,没有谁会怕。
于是子祟咬牙切齿,用尽一身从湛离身上学来的骄傲,一声不吭,在种种几乎惨无人道的折磨里,化为一滩血肉死去,又在风中重组复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再经历下一场折磨,直至死亡。
生复死,死复生,永无止息和尽头。
他趴在地上,在折磨之下无法起身,只紧紧将手攥成了拳头,身下血流成河,因剧烈疼痛而咔咔作响的手心里,空空如也。
——他只能靠幻想,来保持清醒,克制着痛苦挣扎的本能。
湛离这厮……怪小气的。
都不给他留点信物,害得他现在只能幻想,幻想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里,捏住的是那厮的咽喉。
下次见了面,定要从他身上薅点什么东西做信物才好。
他这么想罢,数不清第几道的刑罚,便又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
醴女身侧的鬼差忽然低声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咦”了一声,便伸手一扬,暂时中止了刑罚。
子祟艰难地抬起头来,毕竟是疼惯了的人,还有空操心喘气以外的闲事。
这一抬头,便见醴女莲步轻摇,凑到自己面前蹲下,脸上神色带着某种复杂,顿了顿,才十分不可思议地说道:“你可真有能耐啊。”
子祟虽然一头雾水,而剧烈的疼痛却让他没有力气作出相应的表情,连声也不敢出,生怕一张嘴,就忍不住痛呼,丢了湛离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