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煞气从子祟体内弥漫而出,像漆黑的雾气一般蒸腾而起,他一步一个血脚印,向他走去,脸上依然是那熟悉的笑容:“不过是命而已,我虽不信也不认,但我还是感谢命里有你。”
他说过,活了千载日夜,若有过一瞬的心动,无论生死,便都已值当。
他够了。活够了,也爱足了,这千年光阴,不算白负,此刻,无论是什么样的结局,都无所谓。
“子祟……”
“你喜欢吗?阿离,你爱过我吗?”
他懂很多人间词话,天长地久相濡以沫至死不渝海枯石烂,他能说的想说的词,都有那么多那么多,然而他说出口,却偏偏是那句——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子祟又笑,爽朗而豪迈,摇了摇头:“可惜,我们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下辈子也不能。我们没有下辈子。”
他颤抖着,嗫嚅着,有灼烫的液体在眼眶里打转,模糊视线,他得用尽全力才能阻止泪水流淌下来,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
而作为报答,他得到的,却是数十个阴森尖锐的笑面骷髅。
“来吧,阿离,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不得不开始后退,开始躲闪,极尽狼狈。
子祟却十分得意而兴奋,他乘胜追击,他穷追不舍,他每一招每一式,都奔着湛离的命门,一双眼猩红如血,一如他所言——
他等杀他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
他们骨血相融,他们同归于尽,哪怕灰飞烟灭,碎裂的魂魄也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没有神鬼之别,也没有高贵与低贱,他们永生永世,绝不会分离。
哈,多美啊。
杀欲染红了他的眼睛,他逐渐奔向失控和癫狂,咧嘴大笑,恣意而畅快:“阿离!来啊!你为什么不还手!你怕了吗?当初说过要杀我的人,不正是你吗?”
湛离被他追杀的毫无还手之力,一身是伤狼狈不堪,又往旁边一滚,才险险擦过了那滂沱的万千煞气之箭。
——是啊。
当初,在世间的芸芸众生里,独独选了子祟的原因,不正是为了这一天的未雨绸缪吗?
他想啊想,想子祟往日造下的杀孽,想他屠杀村落,想他灭了无名派的门,想他屡次生弑神之心,想他那颗染了血的小虎牙,哪一桩哪一件,不够他死上千遍万遍?可他的手依然颤抖着,神力不稳,几乎连听羽的形状都快化不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