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他跃身而起,衣袂猎猎作响,一掌朝空中拍了出去,震得方寸几分晃荡,草木摧折,随而又横臂一扫,推开一阵呼啸的风,不远处台阶的青瓦竟应声而裂,危险中带几分折槁振落的不迫。
他挥打起掌法,身影时而腾飞如龙,时而落下尘埃,一式方休,另式又起,宛若拍打千里浪潮,带义愤,携孤勇,一意孤行而卓荤不羁,眼中有苍茫覆霜刃,手间起飕飗裹狂风,似要只手撕开周遭一片混沌的万里乾坤。
楼云清屏气凝神,目光炯炯且安静看着王君昱,胸臆间逐渐被带起了一团火,却在意识之后被轻轻按捺了下去,只剩一点零星的火苗,仍在负隅顽抗。
汗湿重衣,王君昱停下动作,低头轻喘。稀微星光下,他俊朗面容有些发红,额边一滴汗略过眼角,划过那颗茶痣,掉落在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
应是累极了,他仰倒在冰冷的地上,抬头,恰好对上楼云清的目光。
楼云清低头看着他,身后是漫天黑夜星辰,面容苍白如霜覆雪,翩翩白衣如镀银辉,依旧是副漠然于世外的表情,目光清冷得像一阵冬日的风。
王君昱注视着楼云清,声音平静不辨情绪:“你一直在这里?”
楼云清突然感觉有些许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点了点头。末了交代一句:“不要误会,我没有偷看。”他一直在光明正大的看。
王君昱不甚在意,喉咙压得低了些:“不下来吗。”
楼云清犹豫半晌,起身落至他身侧,又重新盘腿坐了下来。两个人皆未说话,只听见夜风撩拨草木发出的窸窣声响。
良久,王君昱开口问道:“你说你去杀人了,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楼云清答道。
的确如此。当年他八岁,全家从章山前路过,那些山贼明明是十恶不赦,却独独对孩子下不了手,留了他一条性命,他才能被恰巧下山路过的云下仙人捡到。十多年来,心中一直仇愤满腔,仿若兜了块重石,此番下山,才会想到手刃山贼。而那些人真的倒在自己眼前,心中的重负却并没有因此放下,也没感到释然,亦没有半分开怀。
王君昱有一搭没一搭的继续说:“我听伏渊说,跟在卫殊行旁边的一个人,也是云山的人。”
“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无须在意。”楼云生漠然回道。
王君昱看了他一眼:“真的吗。”
楼云清道:“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吧,无须铺垫得这么长。”
王君昱面无表情,看着眼前满天星子,眸眼溢出悲意,缓缓道:“卫殊行杀了我妹妹,我居然最后才知道。”
“我很不得直接冲进章山,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把他的心和肝掏出来去喂狗,然后再将他的残躯烧成灰,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表情开始变得狰狞,咬牙切齿,字字诛心。
“但是我若是这么做,月儿会开心吗,她以前那么喜欢卫殊行。她那么开朗大方,又漂亮聪明,这些事却只敢悄悄告诉我。”
王君昱的声音开始不住哽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