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大娘子你命还真是好。儿女双全,儿子人人疼,女儿也嫁的好。我可打听清楚了,晏家只有两位二郎。大哥便是晏学士,二哥也是个官。大哥刚成婚,老二忙着治理州郡,毫无娶妻心。这偌大的家,只有二姐一位新妇,清净得很。”张氏说着羡慕人的话,语气却不善,是裹着淌糖蜜的炮弹。
王氏也不在意,顺着她的话说:“何止呢,我那女婿还有个百亩良园,婚后小两口便会搬过去住。倒也不用管舅姑的事了,更是清净。”
“是么?”张氏撇嘴,“我怎么听说亲家竟是个疯的呢?好像……还有几房不好惹的姨娘罢。嗳,我们这些做姨娘的,不比妻活得光彩。我与他家姨娘,腹中无所出,也不知叫小人叨叨了多少年。”
“人各有命,少操旁人的心,过好自家日子才是正道。不过我倒不知,都是待在宅院里的妇人,怎么你的消息就那般灵通?我女婿的家底,倒是被你翻了个干净。”
张氏白眼一翻,不接这话。明知王氏是在给她挖坑呢,她要是答了,王氏准扭头到崔发那告状揭秘。眼下她正备孕,过过口头瘾也就罢了,万不能出旁的茬子。
张氏手指一伸,指向那处逗着慕哥儿玩乐的崔沅绾,“这才是要紧事呢。二姐明早便要起来到家庙告别,今晚你俩都再说说体己话罢。”
王氏扭头一看,灯火葳蕤处,崔沅绾拿着蜡摩罗逗弄慕哥儿。尽管笑着,可她脸上还是有道下不去的忧愁意。
毕竟是亲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儿,纵是再与之疏离,又怎会全然不懂孩儿的心思。
王氏是家中独女,无兄无弟,当年攀上了崔家的高枝,得了甜头,再不想过从前的糟糠日子。她想叫自家儿女都活得更好,心没错。不过到底独惯了,也不知当人阿姐是什么滋味。想来姐弟一家人,弟好总比姐好要体面得多。
“我自然操着心。”王氏喃喃低语,“不过该说的前几日都说完了,明日事务多,今晚就叫她好好歇息罢,不叫她再来一趟了。”
王氏望着崔沅绾的脸,只觉这孩子哪里同先前全然不一样了。细想来,还是那么倔,那般清高。
这孩子,长得美,学东西快。就是心性刚,刚极必折啊。
王氏心里怅然,抬头望月。娥眉新月,漫天星河璀璨。王氏心里求着老天,保佑孩子事事如意。
亥时三刻,崔沅绾躺在床榻上,合眼许久,却迟迟不能入睡。
成婚无非是那些礼节,不同的是场合与身旁的新郎。
心里明知,嫁到晏家后,好戏才方开始。可离家的前夜,心里还是不得安宁。总觉着落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叫她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