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没被互市的热闹所浸染的地方,就是叶城王府了。夜黑如墨,府内亮如白昼,卫兵们如临大敌,一列列地在各个角落往返巡逻。然除了卫兵行进的脚步声和报时的梆子声,偌大王府再无其他声响。
午时,叶钧卿与叶昭从集市上回来,穆雁南已在叶钧卿书房里跪了许久。
“穆先生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叶钧卿疲惫地说道。他脸色十分不好看,叶昭的伤也还未来得及处理,结了痂,张牙舞爪地横在肩上,他不敢乱动,一动就疼。
穆雁南看在眼里,郑重一拜:“属下有负城主所托,出了岔子,请城主责罚。”他说,“此事的确是在下未曾料到的,鸢信也从未报过危九有什么活动的迹象。”
叶钧卿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先生请起吧。鸢信线报一向准确,本王相信你并不知道此次突然换了危九。只是此事疑点众多,还需一一排查。”
城门之下,以城主本人为饵,亲身诱敌。具体知晓这件事的人只有叶钧卿、叶昭、穆雁南和莫轻寒。莫轻寒是临时才知道具体计划,负责搜集情报的“鸢信”负责人鹤夫人,也只接到命令,放出城主亲自出城巡视互市的消息;被调去布置包围圈的周将军,也只接到了在城门处布防的简单任务。
而“影卫与周将军的豹骑在城门交接,此时城主守卫最为空虚”的消息,则是穆雁南亲自放出去的。
座中三人,谁也不相信西凉杀手提前发动刺杀,是一个意外。
一个是最信任的亲卫统领,一个是最得力的谋士,还有一个是最重要的盟友派来的人。叶钧卿按着眉心,好一阵没有说话。危险的光芒从他眼里一闪而过,“先从鸢信查起,然后查影卫,还有王府中的侍女仆从。”叶钧卿道。尽管他知道,从大概率上讲,从这几个地方查是查不出来的,但这还不算坏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倘若这三处被查出来有通敌之人,他这个当城主的怕是只能马上去地下跟祖宗谢罪了。
“其他的该整顿也整顿,周将军那边军务,叶昭你去传一声。其他的……看到我们整顿了,自然也上心些。”叶钧卿吩咐道。
长久以来,叶氏作为唯一一个还留有兵权的藩王,受到的不待见已经够多了。虽然在叶城势力范围之内,军权仍是铁板一块,但治理一城毕竟事务繁杂。以往,各藩王在封地之内有各项官员的任免权,只要拱卫好皇室、缴纳足赋税、一年进个几次京表表忠心送送礼,也就够了。如今可不行了,朝廷不断往叶城里派人,美其名曰“后生晚辈,可造之材,需去地方锻炼实务”,几年下来,叶氏辖区内,倒有十几个主要部门中的副手,皆是朝廷的人。
年轻时的叶钧卿还曾气盛地在府内掀过香炉,骂过人。“什么去地方锻炼实务,普天之下只有我叶城一个地方能锻炼吗?”后来他想开了,开国八个藩王中,五个异姓王爷,如今只剩叶氏一门,也是,正儿八经皇族血脉分出去的藩王都成了空领饷的花架子,他叶氏凭什么还留有这么大的军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