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易改,人心易变。
靖公子并不知自己犯了何错,惹来阿兄嫌恶,以致连见也不肯见他。过往时日,好似一场大梦,转眼两兄弟就隔山几重。
“公子、公子”
下人来不及阻拦,靖公子就闯了进来。
群臣望来,靖公子竟然走至殿前,丝毫不顾上头投来的吃人目光,跪下拜道:“臣弟求城主网开一面,但赐慕娘一死。”
那叫慕娘的,乃是逆贼毅公子独女。
毅公子兵败自刎,城主继位后连诛其九族,男丁皆凌迟而死,女子无不贬为军妓。慕娘为毅公子掌上明珠,毅公子死后藏于边城一处染坊内,至今方被捉获。以城主残虐之性,断不可能让她轻易死去,必是少不得一番非人折磨。
这温润似水的靖公子最重礼教,而今擅闯朝堂,居然是为了一个罪人之女。
“逆贼犯窃国之罪,按诫训,其子女自当同罪论处,施以斩首之刑,若动私罚,则有违君仪再者,一弱女子有何能耐掀起风浪,将其挫骨扬灰,亦不能长君之威仪……”公子缓缓抬首,颤声道:“若城主执意,恐失民心。”
此话说得极重,朝堂上下寂静如坟。
须臾,城主却释出一声轻笑。城主有殊色,那笑声极是清朗,合该如三月春晖,却令众人胆颤。
好啊……他倒是不知,靖儿也有这等牙尖嘴利的一面……
城主喜怒无常,常常前一刻尚和颜悦色,下一瞬便杀人于无形。
靖公子整日坐立难安,贴身小奴早就哭得要背过气去,好似公子命不久矣。怎料,下人却来传话:“城主命公子到韶华殿见驾。”
韶华殿?城主寝殿……去那里做什么?
城主之命,谁敢不从。
靖公子不敢怠慢,随侍从前去,却不从前门入,而是由偏门入内,到了一间厢室里。此处烧着甜腻腻的异香,挂着红艳卷帘,公子走到那屏风前头,看清楚后便忙别过身去,那画上的竟是一幅春宫图。
荒唐靖公子扭头几欲要走,忽闻一声动静。
是……阿兄?
那声音一丝一丝,如魔音一样传入耳中。
公子不知为何,动也不动,好似着了魔般,看向那面屏风。
那幅画实是另有乾坤,半虚半实之间,竟能让视线从此处望到墙后。
一盏青灯。
床帐中,帷幕似刻意挑起,如烟似雾之间,就见一如花似玉的赤裸少女,面上梨花带雨,纤细两臂虽推着身上之人,眼里屈辱怨恨至极,嘴里却不住溢出甜美呻吟。而她身上之人,玄袍未解,靖公子的视线锁在那火龙之处,见其狠狠进出冲撞,竟移不开眼去,恍惚之间,居然将那少女看成了自己……“砰”的几声,公子向后踉跄一跌,之后若疯了一样,远远逃去。
前头刚见公子匆匆回来,不过片刻,就见城主尊驾到此。
小奴跪地小声道:“公子……在里头。”
这处院落已有些年头,此处看似偏远,但却是难得的僻静之处。若是识货之人,必能发现这小院无处不精妙,随意一件器物,都是前朝古物。再往细究,此处原来曾是前朝城主金屋藏娇之所。
前人旧事,后者不知。
靖公子于案前俯首抄经,专心致志,连身后站着一人都未察觉。只看他两颊晕粉,双耳烧红,握着笔的手轻轻颤着,额前已经渗出薄汗……
蓦地,一手由后探来,公子未及出声,就被狠狠捏住脸庞。
“……!”
城主垂眸而觑,就见身前之人两眼怔怔,樱唇微张,胸膛喘喘起伏,颤抖地出声唤道:“阿、阿兄……”
那目光如刀如刃,任什么妖魔鬼怪,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