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饭店出来已经过了十一点,他没怎么动筷子,上了车才觉出饿,却也懒得去管,就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
吃饭的地方离他家有些远,向蝶开车很稳,车里还放了安神的熏香,他一天没休息,靠着靠着意识就有些昏沉,做了个不长不短的噩梦,又像现实的延续。
梦见十四五岁刚入行的时候,他没有背景,长得又惹眼,总被不安好心的人觊觎——陈括的手贴在他大腿上,蛇一样湿冷的触感,嘴里喷着酒气,把他往摄像头拍不到的死角逼。
他慌不择路地逃出去,一头扎进雨里,不敢回头又无处可去,只能缩在停车场边的窄屋檐下等关阳来找。
第二天发了一场高烧,公司的人怕他弄坏嗓子,逼他喝了很多苦到令人反胃的中药……
“……余老师,到了,”向蝶叫了两声才叫醒他,一脸担心,“你脸色不好,又头疼吗?”
余昧摇了摇头,睁眼的一瞬就清醒了,却还是略微皱着眉,缓了一会儿才伸手去开车门:“没事,就是困了——对了,明天你要是有空,抽时间带余煦去趟商场。”
“好,我知道了,”向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还是放心不下,“哥,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九点再来接你,多睡会儿。”
“嗯,你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车开走了。
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安静得近于死寂。
余昧看着电梯入口自欺欺人的暖色灯光,无声地叹了口气,突然有些厌恶头顶无机质的天花板。
数百天如一日的光景,不断重复的令人窒息的生活,而他又堪堪熬过一天,拖着疲倦的华丽皮囊,回到这处连夜空都看不见的狭窄牢笼。
还剩一年零二十七天。
到顶层要花半分钟,出电梯的时候余昧其实已经恢复如常——他习惯了在电梯里清空工作带来的任何情绪,否则做这一行压力太大,迟早会压垮自己。
按理说他不该有什么情绪了。
然而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的心口还是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戳了一下,浮起一层薄薄的、几不可察的雾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