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小康来了。季南风愣了一下,不知道这孩子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方来是要做什么。
那小孩儿平时和燕鸥比较玩得来。至于从不参与他们对话的季南风,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话少得有些可怕的哥哥罢了。
因此当这小孩儿像个小火箭一般直奔着自己冲来的时候,季南风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对除了燕鸥之外的所有人都很话少,就连小孩子也不例外,很巧的是,杜小康也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他快速坐到南风身边之后,一大一小两个人面面相觑,半天蹦不出一个标点符号来。
尴尬沉默了许久,杜小康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燕鸥哥哥是在做手术吗?”
季南风只能点了点头,说:“是的。”
杜小康也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沉默了好久,才问他:“你是在等他吗?”
季南风说:“对。”
杜小康又扭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又觉得看不够,便从长椅上跳下来,站在他的面前直直打量他的脸。
似乎是观察了很久,他才开口:“你现在很害怕,对吗?”
季南风被说中了心思,心脏轻轻收紧了一下,这才虚虚握住了拳头:“对。”
他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想到刚刚那个哭号的女人,又想着正在手术室里遭罪的燕鸥,手指尖都凉了。
但他还是保持住了在外人面前的那份体面,他模仿着燕鸥对待小孩子的样子,弯下腰,有些无奈地对杜小康说:“哥哥是不是特没用,除了害怕,什么忙都帮不上。”
这句话终于拉近了杜小康和他的心理距离,那小孩子摇了摇头,说:“害怕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你爱他,所以才会害怕。”
季南风有些惊讶,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怎么能说出这么成熟的话,就听他又开口说道:“我听说我做手术的时候,我爸爸都吓哭了。但我爸爸不是没用,我爸爸是太爱我了,才会害怕失去我。”
听到这句话,季南风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回头看了看整个长廊,无论此时无忧无虑的杜小康,所有焦急等待的人都如他一样,惊慌、焦虑、惴惴不安,甚至掩面哭泣。
天下所有被疾病相隔的相爱之人皆是如此,空有满腔虔诚之心,却终究只能隔岸观火、无能为力。
季南风低头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眼面前那扇厚重的大门,深深叹息。
在他兀自惆怅之时,杜小康围着他绕了好几圈,欲言又止。
终于,在季南风第无数次从长椅上坐下又起立时,杜小康还是咬咬牙,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口。
季南风的情绪再次被打断,他回头有些疲惫地看着杜小康,觉得再来这么几下,自己的脑袋可能都要开裂了。
但杜小康却只是拉过了他的手,往他的手心里递了什么东西。
季南风定睛一看,是那只燕鸥昨天才刚刚送给他的、那只会唱歌的玩具可达鸭。
看得出来,杜小康真的很喜欢那个玩具,把它塞给季南风的时候,眼睛都舍不得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后悔。
好半天,他才看着季南风的眼睛说:“哥哥,我把你的宝贝还给你,你别伤心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