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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仁之无所谓,反正知县关心民生,自己身为下属,当然要听令从之,当下微微拱手告退,直奔工曹而去,按照吩咐去叫几个懂水利土木的吏员杂役。

知县属掾为士、户、仪、兵、刑、工六曹,这从秦汉时期就流传下来,统称六房,然而六房并不是六间房的同义语,也不是单指六个办事部门,具体名目很多,有吏房、户房、粮科、礼房、匠科、马科、承发司、架阁库等等等等。

所以说,别看县在庞大的国家机器中,显得那么的渺小,看上去是那样的微不足道,然而实际上,知县权力之大之繁琐,远非后人所能想象,所谓生老病死鸡毛官,只要关系到百姓的日常生活,无论事大事小,都与县衙有关。

而古代对于官员职事分工却不怎么明确,没有专门的机构,后来干脆将所有的事情都丢到县衙处理,管的事多了,人员编制当然不断增多,六房岂能安置得完,不过话又说回来,后人总是以为古代官职精简,其实不然,一个县里有名目的职务就有二三十个,更加别说那些没有名目,却依附官衙存在的乱七八糟的皂吏了。

不要以为机构臃肿就意味着效率低下,不干实事,虽然说事实确实多多少少就是这样,但是在古代通讯极不发达的情况下,就算官员的办事效率再高,也不能改变某些事情,况且人多也有好处,起码在楚质的一声令下,立即就能找出七八个懂水利的书吏匠役来。

根本不需要告诉他们要去做些什么,只是吩咐了句,他们就乖乖的跟着出门,而且不同于楚质与刘仁之能坐轿前行,他们还是用走的,这也没办法,谁叫这时古代,专家的地位可是极其低贱的,不像千百年后,每句话不管对错,影响力都那么惊人。

就算轿夫再健壮,走得再稳再快,也不如驶舟便捷,当楚质一行来到城外渔村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才下了轿舆,听闻消息的村正三老亭长里正之类的小吏纷纷跑来迎接,诚惶诚恐的拜首高呼。

官吏、官吏,两者是相互依存的,没有吏之助,哪有官之威,没有官之势,皂吏又岂敢对百姓狐假虎威,不过官失去了吏,可能还是官,然而吏离开了官,那什么都不是了,所以在正常的情况下,皂吏对于官员充满敬畏,自然要拼命讨好。

听刘仁之道明了来意,他们更是感激得一塌糊涂,千言万语化作了无尽的奉承,其中还是有七八分真心实意的,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井水苦涩不能饮用,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或许有人认为,楚质身为地方知县,像这种小事情,交给手下处理就好,用不着亲自跑来察看,有点本末倒置,其实这是错误的思维,可能是受到电视剧的影响,大伙觉得知县的职责就是贪污受贿,或者弄些错假冤案出来。

然而真实的情况,知县审理案件并不是其主要职责,朝廷明文规定,凡赋役,岁会实征,造黄册,以丁产为差……凡养老祀神、贡士、恤穷乏、稽保甲、严缉捕、听狱讼……等,都是知县该做的事情。

当然,税收永远是第一要务,其次却是劝课农桑之事,王政之本在乎农桑,凡为国之急者必先事农的治国理论,可谓从先秦贯穿到清末,一直是历代朝廷制定各项政策的指导思想,也一直是历代州县衙门的第一要政。

而要劝课农桑,首先要从水利方面入手,话说大名鼎鼎的王安石初任知县时,刚上任就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跑遍全县乡村,劝督大家趁此有余暇时,疏浚川渠,而当地的士子百姓也纷纷称赞他有远见。

可见无论是在官员,还是百姓心中,重视水利是十分必要的,关及民众生计,要知道不是什么地方的农田都有河流水渠经流,作物只能作井水浇灌,而且就算楚质再怎么不通农事,也知道用咸水浇淋作物的后果。

知道了楚质等人的来意,但是村正三老们却也不清楚村里水井到底是同城内六井一样的储水池,还是钻地而凿的水井,问不明情况,那就要靠专家们出马了。

专术有专攻,这是常识,在书吏村老的簇拥下,楚质站在一旁,好奇着看着匠役查探水井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