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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旁边几个仆役不说,牌位底下还跪着一个披麻带孝的青年,因为低着头,也看不清楚其模样,在这种情况下,楚质也不好多打量,从仆役手中接过几柱点燃的香枝,毕恭毕敬的上前施礼鞠躬,如此再三,不须仆役相助,楚质自己上前将香枝插入香炉之中。

“大人百忙之中还前来吊唁,存中感激涕零。”这时,跪着的青年抬起头来说道,模样清秀,年龄与沈辽相近,一双漆黑的眼睛特别的明亮。

楚质连忙还礼,看了眼沈辽,等着他的引见,然而沈辽似乎有些不情愿,磨蹭了片刻,才开口说道:“这位是我的……族亲沈括沈存中,这位便是钱塘楚知县……”

沈括!一刹那间,楚质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愕然起来,而在沈辽为两人引见的时候,那沈括站了起来,再次行礼说道:“常听睿达侄儿提起楚大人,存中心中仰慕已久……”

后面的客气话楚质没有留意听,注意力集中在睿达侄儿几字之上,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楚质看向沈辽的目光之中不禁带着一丝笑意,怪不得他没明白表示是什么关系,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是族亲,原来是拉不下这个脸面承认自己有个同龄叔父。

年龄相仿,却平白无故的小了辈,以沈辽骄傲的性子,肯定感到十分的不舒服,可惜这种血亲关系天然存在,并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

钱塘沈家的传承可以追溯到吴越时期,一直是当地颇有势力的宗族,历经千百年而宗嗣不断,的确令人佩服,不过或许是风水不好,或者时机未到,一定没出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人物,直到宋朝以前,最杰出的沈氏族人不过是当些小官而已。

到了沈辽祖父那代,由于宋朝重士国策,沈家也出了几个人才,偶有三两个高官,比如其祖父沈同,叔祖沈周,父亲沈扶几人就中过进士,祖父沈同官至太常少卿,只是其父沈扶官职却一直不高,只是些从事之类的小官,不过他们在沈辽幼年时就已经逝世。

而在灵堂供着的那个沈周,在官场上熬了数十载,任着同龄人无法超越的资历,终于成为明州知州,从此可知长寿的好处,不过没等他也没风光多久,他弟弟沈同一脉就出了个差点高中状元的榜眼沈遘,得授江宁通判,风头一时无两,其前程似锦不言而喻。

或者是沈周感到很欣慰,认为沈氏后继有人,而且儿子沈括也已经长大成人,顿时觉得人生再无遗憾,便含笑而逝,沈括伤心之余,按照其遗嘱,将其棺椁运回故乡钱塘安葬。

轻轻暗笑了下,楚质悄悄地打量着眼前不时露出忧伤之意的青年,仔细寻思这人是不是那个号称中国科学史上的坐标,历史上也难找到第二个奇才的沈括。

听到沈括的称呼,沈辽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如果不是还在灵堂内不好发作,他怕是忍不住翻脸,心中不爽,还好也没有忘记正事,恶狠狠瞪了眼沈括,转头对楚质说道:“大人,此地不是说话之处,请移步书房。”

楚质当然没有意见,同时也感觉到沈辽与沈括似乎真是有事相求。

来到书房,分主宾落坐,仆役奉茶退下,三人开始随意闲聊起来,谈了片刻,楚质越发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那个沈括,因为前些时候在宴会中,沈辽提到的那个构图建楼的族亲就是他。

“当初睿达只是寻我构图,却没有想到他居然用此来戏弄众人,幸好让楚大人慧眼识破,不然岂非我之过。”沈括微笑说道。

“慧眼可不敢,只是对土木略知而已。”楚质笑道,故意将话题引向建筑方面,发现沈括毫不费劲的对答起来,随之又聊起了一些简单的科学知识,也没能难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