阗悯的模样有六成像阗风,少年只觉得眼熟,也拿不准他身份。他自出城时听到阗风阵亡的消息,就不管不顾地朝这方奔了过来,他头脑发着热,也没多想来做什么的,只想着送阗将军一程。
舒桐细细看了少年模样,依稀有些记忆,只一时忆不起来,“许……”
“我是许达。舒将军还记得我?”少年眼眶一热,突然落下泪来。他三年前偷偷送阿爹出征,一路跟到了北方前线,被蛮子探子抓了正要处死,舒桐的先头部队正好救了他,带回了镇北军。
阗风却没怪他,也没处分他阿爹,只笑着摸了许达的头,说了句,“长大再来,我等着你。”他现在长大了,却见不着阗风了。
舒桐点了点头,喉咙里突然梗了,“他是老将军的儿子,阗悯。”他忆起三年前的岁月,跟现在的光景,觉着梦一般地虚幻,少年用那稚嫩的嗓子说着,“将军等我,我一定来。”
阗悯那时为全军断后,并不知道这桩事,只看着他与舒桐认识,也没多问。许达突然朝阗悯跪了下去,阗悯一惊,“你这是做什么?”
“阗将军请收我入镇北军。”
阗悯看了看他,开口道,“你才多少岁,真当我这儿缺人吗?”
许达听得他有拒绝的意思,忙道,“虚岁十八,只是模样生得小些。”
“回去,不收。”阗悯皱着眉,看了看舒桐。这少年竟然比他还年长一岁,但既然家中已有人从军,他又怎能收他。
“我出门的时候已经跟家里说好,家里也已同意了。”许达不依不饶,“舒将军也知道,以前老将军是同意的。”
“我爹……”阗悯顿了顿,见舒桐垂着眼没有否认,点了下头,“回头问问他家去,别是偷跑出来的。”
“将军可是同意了?”少年一喜,忙跪下磕了个头,阗悯没拉住,扶了他起来,“你跟着我也……前线怕是不能去了。”
许达茫然地看着这位少年将军,突然耳旁一阵尖啸,他顺手一抄,五指竟抓住一节短箭,还没回过神,又是几支箭射了过来。
许达平日在家也练过些功夫,见着变故虽有些惊,但也勉强能应对。口中吼了声小心,又挥手击落两支短箭。那短箭被他一拍,失了准头,斜斜地插入泥里。
阗悯在许达身后,当即抽了佩剑,将人往旁边一推,“躲着去。”
“我不。”许达急道,挺了身子又跃了出来,“将军!”
少年见阗悯身后七八支短箭连射而来,扑了上去,竟想用身子替他挡箭。阗悯回身拍落多数短箭,却还是有一支插入了许达肩胛,他朝舒桐使了个眼色,舒桐会意,一声唤了随行将士,将茶铺围了起来。
突袭的人并不多,茶铺里的两人不多时就被阗悯的轻骑拿下,剩下一个向东而逃,舒桐当先追了出去,回头道“阗悯你给我原地等着。”
“切,你一人想拿头功?”眼见舒桐追远,阗悯解了战马缰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伤了人还想跑?”
没追出多远就赶上了舒桐,阗悯手里拎着杆枪,越过他时忍不住蹦了一句,“我先了。”
阗悯追了半柱香时分,那蛮子专往密林里绕,在马上反而发挥不出优势。眼见要追上刺客,阗悯递出长/枪,那人却突然回过头,双手抓住枪尖,人被阗悯的枪顶得双脚离地,不住后退,一双手却握得死紧,滴下的血飞溅到阗悯的白马上。
阗悯冷笑一声,心道看你有多能耐,喝了一声,白马通灵,撒开蹄狂奔起来,阗悯一心要杀了这蛮子,前冲之力巨大,又向那蛮兵的胸口进了几分。
突地那蛮兵松了手,跌到地上,阗悯前冲之势不止,数十米才勒住马回转。只听得一阵狂笑声,那蛮兵口吐鲜血笑得狰狞,“总算引你来了,这是天意。”
阗悯一惊,暗道不好,一紧缰绳,白马跑动间突地一声嘶鸣,被绳索绊倒在地。阗悯从马上飞落,到地面时用手一撑,膝盖却疼得站不起来,这才发现枯叶丛中满是两寸来长的铁钉,那蛮兵握着刀,按着胸口边咔血边走了过来,“王啊,保佑我手刃仇人!”
阗悯冷汗直流,手上膝盖都被血染红,他拔出嵌在钉子丛中的手掌,去握一旁的枪杆,却怎么也使不上力。那蛮兵看着他打颤的手,笑得更放肆,"怎么,你也有提不起枪的一天?小崽子,这就送你去见你老子去。"他举起刀,眼见着就要一刀把阗悯劈成两半,却见阗悯目光冷静得不似一个常人。阗悯左手袖口滑出一截铁筒,精致得只有手掌大小,蛮兵瞪大了眼,他曾在王的桌上见过,那么眼熟……就这一瞬,一支短箭穿过胸口,威力不减,直没入身后的树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