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兄喂吧。"阗悯突然一改先前的画风,眉目和善地等着他。
岫昭心中跳了一跳,端碗看着这个听话的义弟,难得地没有弄洒一丁点儿,全送进了人口里。
"还吃么?"一碗见底,阗悯却仿佛没吃饱,依旧看着岫昭手里的碗。
"嗯。"见他点头,岫昭又唤了铃音。少女端了碗进来,岫昭从床边起身道,"喂小主子吃,慢点喂。"
"……"铃音不知主子怎么个想法,前一刻还与小主子兄友弟恭,脉脉不语,立刻就变了个样。岫昭也没走,坐在桌边,看着铃音一口一口喂阗悯。只是小主子却一双眼都看着王爷,没了往日那些嫌弃,清亮得露珠似的。
一时间觉得自己才是个多余的人,不知这两人又闹什么别扭。铃音心中惴惴,偏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义兄不待见我了?”阗悯这一声不知是问铃音还是问岫昭,铃音面上一僵,想着大概在问岫昭,尴尬得不敢说话。
岫昭听着也没回话,阗悯这一声便石沉大海。回想着他这话颇有点撒娇的意思,岫昭起身走到床边,铃音这时候学机灵了,把碗往他手中一递,及其迅速的退到了门外。
岫昭喂,阗悯不吃。
“没有,刚刚手软了。”
阗悯在心里呸了一声,跟他才建立起的亲密关系还没捂热就凉了。
岫昭手悬着,看着他温柔道,“再吃两口。”
“……”阗悯吃软不吃硬,见岫昭这模样,口一松,又吃了几口。
岫昭见他吃的差不多,搁了碗道,“这三天好好养着,等热退了,陪我去一趟云滇。”
“义兄去那做什么?”阗悯长这么大没去过西南,心中除了好奇又有些不情愿,生怕自己这样耽误岫昭办事。
“去见一个朋友,顺道带你去玩一玩。”他没说阗悯腿伤的事,见着少年人有些期待,摸了摸他后脑,五指插在发里顺了顺,“你先好了再说。”
阗悯这一病却去了半月,烧了退,退了又烧,岫昭但凡无事,就往落院里跑,太医院的人换了十来个,方子写了一人高。眼见着阗悯日渐消瘦,岫昭气不打一处来,逮着人就训,三两句就罚,王府里人人自危,都不敢靠近自家主子。
这一日黄昏王府来了人,却是将军府的老管家,岫昭本欲打发了他走,想想指不定阗悯看着熟人会高兴点儿,就放了人进来。老人背了张五尺长弓,步履蹒跚地进了院子,到了床前一跪,颤颤巍巍地喊了声少爷。阗悯烧得睁不开眼,勉强撑了身子起来,觉着流了一被子的冷汗,他唤了声田老,伸手虚扶了扶,又垂在床边。
“老爷生前常嘱咐着,这弓等到少爷十六便传给少爷,老奴记着快到日子了,特地送过来,少爷可赶紧好起来。”
岫昭接过那张银弓,竟有四十斤不止,差点没拿稳落到地上。他轻咳了声,仔细端详了会儿,伸指一弹,弓身两头发出金石脆响,竟是中空的,弓身上镂着繁复花纹,瞅着倒有些像家徽。
“老爷惦记着少爷年岁,所以这弓也是按少爷身量做的,老爷常说,‘悯儿十六当拉得煜琉弓了’,这天下能做此弓的人,也就是老爷身边的肖副将,这也也随老爷去了。”他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岫昭见阗悯神色有些激动,眉头一皱,赶人般地差人送老爷子去客房休息,转身将那弓放在床边,“你想握它,也得等病好了。”
阗悯指尖触了触那冰冷金属,突然抓紧了弓柄,将那张弓抱在了怀里。
“……”岫昭叹了口气,阗悯这些日子与他亲近了不少,这一碰到阗风的事,又脑子发热般地顽固起来,怎么劝都不听。他伸手扶住阗悯的肩,轻声道,“把弓给我,替你挂在墙头,一睁眼就能看见。”
阗悯这句是听进去了,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岫昭见他听话,很是欣慰,将弓挂好了道,“你这大半个月没起过,腿怎样了?”
阗悯听了侧过头,“没怎样。”他明白岫昭在问什么,铃音平日里替他更衣洗浴,八成是给岫昭说过了,他两条腿肌肉已经开始萎缩,完全不能着力。
“给我看看。”岫昭见他不愿说,心道小子在他面前还能装,他走到床边,拉着阗悯的被子,却没拖动。
“义兄。”阗悯开口喊了一喊,手压紧了被子,一张脸上满是倔强。
岫昭被他这句义兄一激,挑着眉道,"都这么叫我了,有什么不能看的。"他的关心阗悯非但不领情, 还无故闹起别扭。阗悯坚持了一阵还是不让步,鼻尖已有些薄汗渗出。扯着被子少年整个身子微微抖着,岫昭见了又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