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桐不知他在做什么,只觉着滴在脸上的血越发多了,抬眼便见阗悯右手指上那弓弦嵌入先前的伤口,锯齿一样的将那口子拉得更大。“阗悯?!”
“安静。”少年淡淡一声,将他声音盖了下去,舒桐见他这次将弦拉到脸颊,便松了手,一阵诧异,“?!”
龚昶却看得清晰,阗悯的目标不是那斗笠客,而是躺在地上养伤的两人之一。在所有敌人戒备之时,剪除掉最不可能的,其他的潜在战力。
那地上养伤的宋符根本没有想过,对方的少年连他这个伤残也不放过,一箭就朝他射了过来。阗悯这一箭虽比不上先前,不过应对一个倒地的伤患,是绰绰有余。他被穿胸而过的时候甚至还没明白,为什么第二个是他。
第63章
眼见着被当成靶子的“送福”变成了“送葬”,同为伤兵的李虹突然意识到了危险,她艰难撑起身,往大和尚的方向看了:大和尚的本事比他们好上太多,或许他那儿才是最安全的位置。这个使暗器的女人曾在王家院偷袭过一次兰璟亭,被林宣救下,却最先被岫昭打伤,或就是记着她的仇。她走不快,却走得执着,眼见着就快走到,由此多一线活命的机会,戴着斗笠的和尚朝她看了过来。
“?!”李虹心中一颤,全然不明白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仿佛有些慈悲,又有些虚无。她伸出手,想要够着他的位置,那个位置她还有片刻便到,那上方的少年拉弓,是极为缓慢的,她完全有多的时间,去躲过那一箭。只要和尚护着她,她缓过这口气,便能再发出各种暗器,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战场上抛弃同伴,是最可耻的行为,她绝不相信,一个修行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和尚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然后看了看高处的那名少年。
李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却只见着一道掣电打入腹中,把小腹穿了个窟窿。那箭羽乌黑,泛着七色彩光,竟比她见过的东珠还好看。可惜不能拔出来细看,她蹒跚着退了两步,跪了下去。
“阗悯!你不能再拉了。”舒桐终于忍不住,夺过煜琉扔在一旁,将阗悯抱坐到地上。少年的手掌已被血沾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和红色的纱布一起,肿得小丘一般。舒桐扯了纱条一按他手,手心处浸湿的白纱又漫出血来,不得已只得用刀割了换掉。
“怕什么?”阗悯面上有些苍白,由得舒桐给他重新裹伤,“你轻点儿行不行,真不是你的手不知道心疼。”
“反正这点儿伤也弄不死你。”舒桐眼角有些红,被他气得发笑,“这会儿怕疼了?”
“啊……哎哎!!!轻点儿!”阗悯见舒桐脸上一副红彤彤的鬼样,怪瘆人的,“你自己也擦一擦。”
“擦什么擦,又没受伤,不碍事。”
龚昶见阗悯还有力气与舒桐拌嘴,缓了口气又看向场中:那斗笠客收回目光,却是朝岫昭走了去,“马万离,去杀了林宣。”他一字一句,说得波澜不惊,却有种奇特的肃穆和威严。
马万离见他出来,总算松了口气,“那我去了。”他亦是不愿再和岫昭纠缠下去,自知不是他的对手,退了出去,纵身去找林宣。
和尚缓缓取下斗笠,露出一张正方的脸来,“王爷,又见面了。”他唇角扬起一个弧,岫昭在王家院用御扇骗过他,这会儿总不会再唬得住他。
岫昭看着那张脸,想从上面找出些痕迹,“你可是与本王见过多次?”
“不敢。”和尚低了低头,一副谦恭谨慎。
“什么不敢?!五年前,十二年前,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岫昭横剑于胸,怒斥道,“你以为你出了家,变了模样,本王就不认得你?!”
“王爷在说什么和尚听不明白,不过和尚想跟王爷讨教两招,以武论道。”
岫昭冷笑,却是气极,挽起斗大的剑花,当先出手朝他削了去。
龚昶虽隔得远,听到岫昭的话却突地背脊发凉,恶寒之下不能动作。若真是同一人,岫昭如何敌得过他?十年前便跻身武林十大高手之列,岫昭曾经的师叔——游远之。
“武道切磋,最忌心浮气躁,妄生杂念。”游远之——了因和尚一掌拍开岫昭手中红郢,竟是毫发无伤。岫昭不答,手腕借那一拍之力变了方向,剑划了个弧又反削身前,了因退了两步,口中一叹,“王爷为何听不进,贫僧实在不想伤了王爷。”
“少废话。”岫昭根本就不想听他说话,多年压抑的情感决堤,“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他让你来的?!”
了因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又摇了摇头,“贫僧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