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绝户

“这剑贱卖都要值五百金。”辛珊思看着低垂着老眼的方阔:“您别为难顾庄主和苏家了。想要留念想,您可以去方林巷子找找。魏舫在那生活了十余年了,不会什么也没留下。”

顾尘跟凤玉相视一眼。方阔点头:“多谢阎夫人提醒,是贫僧糊涂了,告辞。”

见他转身,黎上开口:“方阔,坦州黎家被灭门后,在南边置的百顷地先是叫一些地痞流·氓盯上,为了收地,他们打死了几百佃户。地收到后,佃租涨到三成。没两年,那些地痞流·氓又被多方势力扫清,现在的佃租不到三成,也就两成七八。”

方阔紧握佛珠,老眼里泛泪。

“黎家奸吗?”黎上问。

“阿弥陀佛。”方阔不敢再停留,起步离开,带着几分仓促几分沉重。

凤玉目送他走远,心里在想着黎上、阎晴的话。魏舫是方阔的胞弟,因着身矮从小就自卑,方阔对他很是包容、照顾。回眼看向顾铭亦提着的包袱,所以这把剑是魏舫的?

魏舫的剑,怎么会落到一剑山…不,应该是阎晴手里?

辛珊思见凤玉真人眉头越拧越紧,不由笑道:“您别憋着想了,魏舫领百鬼勾结迟然、蒙人、东瀛人几方势力,在大望县迎阎王,想要置我一家于死地。我哪会容他们放肆,已将他们通通送入黄泉了。”

咝…凤玉惊诧:“魏舫领百鬼?”

顾尘已经听儿子说过此事,他也是没想到魏舫有这么大能耐。

辛珊思点头,意味深长:“他和方阔问题可大了。”黎上从风笑手里抱过犯困的闺女,牵上珊思:“我们回吧。”

“好。”

回到岘山客栈,天已黑尽。两口子把闺女洗洗喂喂弄上床,便安稳地坐到桌边用起晚饭。苏玉芝与娘亲弟弟一起吃,尺剑、风笑也没来打搅,他们随陆爻爷俩一道。

“这块好。”黎上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咬去皮,放到珊思碗里。

辛珊思把汤里的鸡腿啃干净,吃了口饭,便夹了红烧肉:“你有没有觉得顾铭亦在叙云城遇上的那出透着股怪气?”

黎上知道她在想什么:“顾铭亦的娘叫秦向宁,是南剑秦独峰的独女。秦独峰是南雁城秦家旁支所出,爹娘很会经营,就生了他一个。二十四娶了他师父的女儿,三十才得秦向宁。秦向宁两岁,夫妻北上贺寿遇地龙翻身,一起死在了莫鞍山那。

秦独峰的爹娘还未从痛失爱子的悲恸中缓过来,秦家嫡支就要他们过继。二老不从,但也没把话说绝,就一直拖着,拖到秦向宁十六,便将家底整个给了孙女作嫁妆,包括儿子的火纹剑。

因为这事,秦家嫡支大闹,在顾尘迎亲之日将花轿拦下。一剑山庄可不好惹,大喜之日不宜见血,但废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秦向宁嫁后都没回门,直接派了人接了爷奶到昌山养老。秦家在外没少败坏一剑山庄,说一剑山庄要吃绝户。也就近些年顾铭亦长大了,他们才消停些。”

辛珊思给他扯个歪理:“秦独峰的爹娘,在儿子死了后明明不想过继却不把话讲明,一直耍弄着嫡支,借着嫡支的势继续大把大把地挣银子。

秦向宁一个女儿家,一点不懂事,也不劝爷奶过继为她爹延续香火,竟就厚颜带着秦家人挣的家底带着她爹的剑嫁去了昌山。之后,更是与秦家断绝往来,这不是忘恩负义是什么?”

黎上接上话:“一剑山庄还名门呢,助纣为虐,吃绝户吃得真香。”

现世几百本小说也不是白看的,辛珊思开始编:“既吃得这么香,那就让顾家接着吃。来个跟秦向宁一般家景的柔弱姑娘,捧宝剑等有缘人。

只要顾铭亦中计,引了狼进昌山,那昌山迟早就是那头狼的。想吃绝户,结果被绝户给吃了。”

“精彩。”光这样简单说说,黎上都觉情节合理,反转充满了讽刺:“顾铭亦没进圈套,你说这还有以后吗?”

辛珊思嚼着红烧肉,凝眉想着,肉没嚼碎就含糊道:“有。”快嚼了几下,囫囵咽下肚,“我听陆爻说过,凤喜一跟顾铭亦缘深劫浅,好事多磨。”

“两人都眉来眼去好些天了,需要磨什么?”黎上觉以顾铭亦的性子,若是对凤喜一没意思,绝对不会与之亲近。

辛珊思顺着之前的故事接着编:“那个等待有缘人的姑娘不是体弱吗?被顾铭亦一刺激,心生郁结,病肯定就加重了,没多久便去世了。她的婢女怀恨在心,日日苦练剑法,终有小成,然后便去寻顾铭亦报仇了。一个坚韧、体面、剑法又精妙的女子,与你一打二斗…”

“是与顾铭亦,我有家室。”

“对对对,她是与顾铭亦三来四去。顾铭亦因为对那个病弱姑娘心怀愧疚,也不会杀她,就这样一次一次地跟她打。你说他们打着打着会不会生出感情?”

“难说。换我,我肯定早在那女婢找上门时就送她下去见她的小姐了。”

这人…辛珊思笑着叉了一大筷驴肉放他碗里:“知道你对我是忠贞不二了。”

今天的驴肉卤得真好!黎上吃了一块,从自己碗里夹了块喂珊思:“顾铭亦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但对方若是缠得紧,他与凤喜一之间生误会就容易了。另外,便是给凤喜一制造麻烦。凤喜一乃苗族族长,苗族内里稍微出点乱子,她就不能再围着顾铭亦转了。”

大祭司天晴,年事已高,看不了苗族多少。

吃了驴肉,辛珊思道:“你说我们要不要提点一下他们两?若是真遇上了,也请他们耐住性子,来出将计就计,帮我们摸查摸查根底。”

“可以是可以,只我们暂时也没证据证明顾尘与秦向宁也被方阔编进了话本。”

“我们只是提点。不止一剑山庄,我还要跟闻明月说声,让一界楼留意着些。”广撒网,她就不信捞不着鱼。辛珊思摸摸汤盅,确定不烫了,端起来几口把淡淡的汤喝完。“咱们到叙云城的时候,也去东林水暗市瞧瞧。”

“好。”黎上心里暖暖的:“你这么用心地查黎家灭门的事,是不是不想我背负太多?”

辛珊思打了个嗝:“是,我希望我们都轻轻松松地活。”呕上来的气带着股腥,不禁哭丧脸,“黎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吃重口?”

“这不是吗?”黎上点了点红烧肉。

“我说的是汤。”

“还有几天,久久就满三个月。等到十个月好喂了,咱们就给她断奶。”

“十个月就断奶吗?”辛珊思又有点舍不得。

“也可以多奶两个月,满周岁了再断。”

这晚,苏玉芝跟她娘一个屋,母女两好些年没长谈了,聊到夜半才歇。翌日天大亮,她起身拾掇了番,就带上银票出了房,没找阎晴,直接去了天字二号房寻风大夫。

风笑可不敢私做主张收她的银:“等我问过主上…”

“您先收着,之后我跟黎大夫说。”一事归一事,苏玉芝坚持。风笑还是为难。这时隔壁门开,黎上走出:“收了吧。”

“是。”风笑双手接银票。苏玉芝长舒口气,弯唇笑起。虽绝煞楼的牌子还无法撤去,但二十余年了,她的命运终于不再被束缚,这真的令她通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