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营生,讲究的就是一个不要脸皮。”据说李老三年轻的时候是个秀才,是他们乞丐堆里唯一的读书人,说话也讲究,“不要脸皮的人才有饭吃。”
他狠啐一口:“他娘的脸有个屁用!”
成南的要饭就过于要脸皮。
把碗往身前一放,自己在碗后一蹲,顶多盯着路人看上几眼,没出过什么声儿,更没死皮赖脸地缠着过人。
李老三帮成南物色了一个对象,让他去试试不要脸皮的法子。
成南学着李老三的模样,拖着腿,臊眉耷眼地朝那看起来挺富贵的中年男子走过去,晃着碗小声嘟囔:“大爷可怜可怜小的吧,三天没吃饭了……”
那男人呵斥一声,粗暴地推开他往前走,成南踉跄了一下,站稳了,想继续缠过去,却被李老三在后面拽住了。
李老三把自己的破碗夺回来,把那瓷白的鲤鱼碗塞回给成南,碗底放了一颗有些化了的糖。
“去去去,”李老三不耐烦地赶他走,“别在这捣乱了,拿你的碗一边蹲着吃糖去。”
等成南抱着碗走了,他才有些愤愤地摇头。一个小叫花子要不着饭,还长成了个小胖墩,成何体统!
呜呼哀哉,李老三长叹,可又偏偏看不得他受欺负。
欺负,这个词儿他们谁都用不得,不敢用,也就舍得在成南身上用两回。
那个时候春色尚未至,冬日阳光洒了满城暖色,成南坐在霖河边上吃完了糖,把他的鲤鱼碗又洗得一尘不染,继续蹲在溪边上看水里活的鱼,看天上飞的鸟,看枝头安睡的嫩芽,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街边各种有趣却摸不得的小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