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记得这封信,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还在疯狂憎恶着他的父亲,他恨信上母亲对那个男人的亲昵,他把信撕成好几份,被爷爷一把抢了过去,那也是他平生第一次挨打。

真奇怪,当兵三四十年的老兵了,那么大的手劲,当时那气急败坏的一巴掌,居然也只是抽的他疼了那么一下午而已,连肿都没肿起来。

那天半夜,他看到起夜的爷爷伛偻着身子,在夜灯下独自修补粘贴着这封信,默默流泪。

倔强的老头一生秉信自己那套,在官场大小也算吃了亏。因为倔强,妻子死后一定不续弦再娶,因为倔强,十六年几千个日夜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抱着“儿子是无辜的”的信念,一遍一遍地追查着过去的事。

别的领导多少都能被称一句“先生”,先生就算没有体面的正式西装,好歹也能有颗文玩核桃磨个筋骨,王司令却只能拿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搪瓷缸子,还不一定是他平时用来浇花喂猫的。

官场中人事事推杯换盏、左右逢源,不说各个笑脸相迎,却也都是慈祥温和、能服人心的,唯有他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张黑锅脸一甩就是几十年。

大概除了孤注一掷,王司令真的一无是处了。

建设楼四十楼的王吉舒死不瞑目,军备仓库里的几十条小鬼夜夜啼哭,十六年了,今天,在皮肉炸开的淋漓半空,斑斑血泪与嘶哑的哀嚎终于得以见闻,熊熊燃烧的烈焰轰然崩塌……十六年了,逝去的冤魂终于得以归乡。

风兮来兮,西北黄沙飓风,九处枪马炮鸣,而此时此刻在王合文心里,却都比不上一句他早该听到的话——

合文啊,我们真的都好爱你。

太迟了,真的太迟了。

第4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