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仿若即将沉入一个美梦般,谢澄满足一笑,最后说出口的声音已如蚊蝇。
“陛下……明镜不忠,但璋儿是个……好孩子。”
谢璋眼眶干涩,喉间翻涌而出的悲恸被压抑成丝线般喑哑的呻吟。
他听着谢澄逐渐止息的呼吸声,一时思绪如麻。耳边是逐渐模糊的厮杀声,不知怎么,谢璋突然记起他第一次见到谢澄的情形。
同样是四面八方的金戈战戟声,他被一双粗暴的手摁在满是血液的地面上。手上沾染的粘稠腥甜而恶臭,吓得年幼的他只知嚎哭。
剑光一寒间,有一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将他温柔地抱起。
从此在他阴暗沉郁的童年时光中,便永远多了一个宽厚的背影。
而现在,这个背影在朝他挥手告别,在告诉他,你我此生再难相见。
……
许久不曾显形的梦魇又再次出现在谢璋的梦境之中,一时是生父陆裕与挚爱挽手双双殉情的场面——彼时他并非幼童,而是成年后的身长,可皇城的高墙于他来说依旧高耸入云,崩裂开来的血浆溅了他满头满身;一时又是之华在移步轻舞,一身长绸舞得上下翻飞,宛若游鹤。可一转眼,之华已倒在血泊间。
他还梦见景行在朝他笑,那笑容先是明媚,笑得仿佛不是出自景行的脸。渐渐的,开始变得冷漠又扭曲,一双眼中满是阴毒与怨恨。
而后他便醒了过来。
屋内有人守着,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完全。谢璋麻木地撑起身子,也不知是否牵动到伤口,疼得他泪眼婆娑。
屋内守着的人见谢璋醒了,忙不迭地推门而出。不多时,就见孟鸣争一身未换的战服,血气腾腾地朝谢璋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