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为穿着快递服的夏谐已经很瘦了,没想到建筑工人蓝色涤纶的衣服套在身上,把夏谐衬得似乎只有一把骨头。
工地上的扬起的尘土都快要把这具骨头给埋葬了。
可是骨头还是在尘土里努力地冲撞着。夏谐时常挑着一担担水泥,或是推着一车车砖块,在凹凸不平的工地上走着。他的后槽牙咬得紧紧的,每走一步,似乎都在骨头缝里挣力气。
像个不服输的可怜虫。
工地偶尔的那么十分钟休息时间,其他晒得黝黑的工人们围成一圈坐在土坡上热闹地聊起天来,他们汗水的热度在头顶上方挥发成一圈白色的蒸汽,挣扎着在夜空里网上盘旋,又湮灭。
夏谐一个人坐在角落,沉默地看着地面。然后打开一个已经瘪掉的矿泉水瓶喝两口,合上盖子,再继续沉默地看着地面。
地面上有什么呢,搬家的蚂蚁,狗的死尸,被踩烂的塑料袋,还是单调的泥土?
夏谐出神地望着地面,就像望着自己。白色的qiáng光灯打在他背上,把蓝色的工作服照得发亮,远远望去,像一堆发着蓝光的骨头。
晚上十点,工地收工。工人们陆续朝不远处的简陋宿舍走去,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手里提着几瓶廉价啤酒,撞的丁零当啷响。
夏谐留在原地,没有走。
自从工地开工,总有附近的人晚上跑来偷东西。起初是一些零碎的砖头和半湿不gān的水泥,后来胆子肥了,砖头也敢一车车搬了,水泥也敢一铲铲往袋里装了。于是工头便商量找个人守夜,看一看这工地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