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时昏头的告白被他们不约而同地搁置在脑后,回研究院的路上气氛显而易见地尴尬起来,京侨想大概是自己太心虚,明明秦暮晚还是一样的表情,以相同的姿势给他系安全带,可他总觉得他和秦暮晚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他说不清是好是坏,然而话说出了口就没有收回的理由。京侨从小就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秦暮晚要装聋作哑摆着过来人的姿态告诉他这不是喜欢更不是爱,那他就偏要证明给对方看——那是一见钟情,是命中注定,和他现在的落魄姿态没有关系,和对方的温柔对待也没有关系。
他活到现在做过最冒险的事,也不过就是在自己快要变成烂泥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对这个危险的人产生了爱意,来得汹涌而热烈,哪怕遥遥无期又遥不可及。倘若肉/体接触能够滋生一点点的爱情,他愿意在秦暮晚身下做一个玩具。
秦暮晚看出京侨的心不在焉,打开广播,自动播放了首纯音乐,身边的人已经从发呆中回神,扭过头去看车窗外边的风景,只有抿紧的嘴唇泄露着一丝不安与纠结。
这种把戏在他眼里总是当作笑话置之一笑,然而京侨的变化太快,就像排斥与心动只需要一秒。在主色调为黑白的研究院里,像被实习生打破的无数个试管,门外开花枯萎循环往复的植物——从来不懂得掩饰,总要落得个悲惨下场。
秦暮晚觉得自己和操纵玩具汽车越过弯绕轨道的小男孩没什么两样。只是车会翻,男孩会沮丧,而他无论下一步怎么走,总是对自己有利。送上门来的猎物淌着诱人的汁水,掺杂在其中的些许阴暗和偏执更像是一剂让这场游戏更有趣更长久的调味品。想要了解京侨实在是太容易了,他决定降低游戏的门槛,抛出引诱的道具,看看天真而不自知的少年是否会冲动地一头撞上。
拉开车门时他看见京侨下意识地把大衣拉拢起来,没忍住笑了笑,对方看着他的笑容又变成了只惊恐的小兽,大概还在为早上的事情感到羞耻,视线始终盯着地板,一言不发。
“侨侨。”秦暮晚早就习惯这样喊他,这名字念出来本就含了些暧昧,被秦暮晚刻意嚼着字眼念出来,京侨更加不敢抬头了。
让他心跳漏拍的是一个吻——一个落在发顶的吻,被每一根发丝雀跃地抓住,回味时又觉得只是无意间的触碰,无非是他自作多情。于是秦暮晚的吻在额头上降落,这一次他无法再自欺欺人,秦暮晚亲了他这个事实就在心底轰然爆炸,秦暮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最后一遍问你,会后悔吗?”
京侨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后悔,后悔和他做/爱还是后悔和他告白,也许兼而有之,然而无论哪一样他都入迷得心甘情愿。即使是由欲/望滋生的爱也夹着不容玷污的真挚,他的爱半点都不纯情,只因有了秦暮晚的名字,浪漫和贪婪相伴相生。
“不后悔。”京侨抬起头看他。
秦暮晚一句话没说,即使是沉默也比所谓错觉来得容易接受,在对方的陪伴下再次走进电梯,再次回到他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二十楼。他们之间的关系重新变成冷淡的负责人和随时发情的受害者。
没关系,京侨安慰自己,他总会在这严酷冰冷的关系里找到一个破冰口——让秦暮晚收下他的爱,以及一切肮脏恶臭的附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