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谷川如今是鲜少笑的,顶多就是微笑,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存有善意。那笑容只不过是他脸上的点缀,使他看起像个正派、体面的人物。
他此刻微笑地看着叶海涛,神情诚恳,却无端把叶海涛惊出了一身冷汗。
叶海涛是个养不好的,就算好吃好睡,眼窝的青色就是怎么也去不掉。古谷川突然想到了少年时候,有个算命的说过,叶海涛啊——半辈子都在吃苦,老来也不见得有好日子过,是个劳碌命。当时把叶海涛弄得非常不安,古谷川便揽着他的腰亲他的头顶,直说那神棍胡说八道,有哥在还怕阿海辛苦么?
不过现在,古谷川自己也不禁要怀疑,那算命的说的,也许真不假。
他不知十二年前自己离了叶海涛之后,这个青年干了什么。不过他注意到叶海涛两手都长了厚茧,还有伤痕,定然是干了些粗活儿,瘦巴巴没一点圆润,日子铁定辛苦。而如今又遇着了自己,偏生他们之间又糊里糊涂地隔着民族血债,叶海涛认死理,后半辈子必定是日日想着要逃亡了。
古谷川想到此处,诡异地“呵”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
叶海涛却是一直都提心吊胆的——他经历了多次的折磨,谈不上麻木,那种不见天日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但是,他只能使他的身体惧怕,而不是内心。他心里就挂念着一件事:活下去逃命好再见林素云。
叶海涛想到了老婆,就要想到大舅子,接着心里便万分难受,如同刀割。他侧过头去,低垂着眼。
一直在旁边缩着的黄毛也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难过,居然难得不怕古谷川地跳上叶海涛的腿,响亮地吠了两声。
叶海涛这次难得没去理它,反而是慢慢地叹了一声气,然后抬起手来,去捂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