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涨满了深水般浓稠的黑暗,顾珩北摸黑回到床畔躺下来,纪寒川翻身紧紧抱住他,因为过分消瘦而显得略微冷硬的脸颊贴在顾珩北的颈间眷恋地磨蹭,温热的鼻息浅浅喷拂,拂得顾珩北的心湖里一片潮汐起伏,涟漪阵阵。
潮湿的酸涩漫上眼眶和鼻腔,顾珩北微微闭了下眼。
他的纪寒川啊,辗转过千山万里,颠沛过世间流离,领略过绝世风光的纪寒川,其实还是那个一到深夜里,就会钻进他怀里哼哼唧唧的少年郎。
人之一念,天地玄黄。
数十个小时之前顾珩北还觉得一切和这个人的纠葛令他厌恶烦躁疲惫不堪,但此时此刻他只无比庆幸。
他不敢想象纪寒川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还经得住几日折腾,好好的一个人,原本哪里都好的一个人,不该被折磨成这样。
我以后会好好对你,顾珩北在心里默道。
顾珩北温暖柔软的指腹摩|挲过纪寒川的脸,耳朵和脖子上凉凉的皮肤,侧头亲了亲他的额角,再一次说:“睡吧,我陪着你。”
纪寒川摇了摇头,他想说他哪里睡得着,然而就在那寸息之间,他脚下蓦然一轻,整个人都漂浮在了半空。
眼前哪里还有京都的夜月如水,只有繁华巨大的异国都市车流如海奔涌在他的脚下。
……
万里苍穹一碧如洗,五月骄阳炙热明亮,纪寒川的心情却阴霾得像要下雨。
汽车奔驰在宽广平坦的大道上,纪寒川嘟着嘴坐在副驾上嘟嘟囔囔:“为什么不让跟家里联系呢?不是签了保密协议吗?你们是去搞生|化武器么?还是去研究人类长生不老?一去就是六个月,那我怎么知道你安不安全呢?万一你生病了怎么办?万一你想我怎么办?有人给我们家属通风报信吗?这太不人性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