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言含义,夙隐忧多半又觉他说话颠三倒四,因而兰渐苏含蓄告知:“我以前上头人的名字。”
“你上头……”夙隐忧话到这儿,舌头险打上个麻花结,不就圣上?可再一想,圣上名中不带“崇”字。太子名讳兰崇琰,与二皇子生来为敌,自幼不合。夙隐忧心想是了:“你与太子关系确实不好,但而今你二人身份悬殊,你这般挖苦太子,不怕让太子知道,给你苦头吃?”
眼看夙隐忧解错意,兰渐苏索性将错就错:“弟弟今生的苦头只嫌没吃够,不嫌吃得多。太子若真有心要赏我两碗苦头,这点小罪名他怕是看不上。”他摆了摆左手,大咧咧躺在夙隐忧面前的摇椅上。崇崇猪迈着小短腿跟到他身旁,蜷起四肢趴伏在地。
夙隐忧目光便又移落在兰渐苏双眼上。这张脸,以往所见次数寥寥,未曾细看,更不必说直视他的双目。此刻临近暮色,海上红霞浮涌,天色青去流红,红色之中裹着团团紫云。兰渐苏正对船舱外,瞳孔倒映天光,好似五光十色都在他双眼中盛绽异彩。
愣了半刻神,夙隐忧猛打了个颤。兀自咬紧牙关跺起脚,对自己说:住脑!住脑!住脑!
兰渐苏见他陡似癫痫发作,抖了一地香气,微一吓:“兄长在抖什么?”
夙隐忧踩踩船板:“试试这船板好不好。万一穿了怎么办?”
兰渐苏说:“不怕,我水性好,真沉船了带你逃出生天。”
夙隐忧撇过头,视线与他移过来的错开:“你既然水性这么好,半个月前怎么坠湖昏迷?”
半个月前原主坠湖一事本就疑窦丛丛,谁知是不是运气不好叫人暗杀成功?这点考量说出来,夙隐忧多半不信。兰渐苏遂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淹死的人通常死于水性好。”
甲板处,浈献王坐在大圆桌旁的罗圈椅上,似山沉稳的背影岿然不动,已有两日没说话,定在那里成了一幅瑰丽名画。船晃两晃,他的身板就跟着笨板地晃两晃。生人不知,兴许以为他在潜心问道,或者练什么气功,入了化境。
夙隐忧睨一眼兰渐苏:“父王因你在那吃了两日呆。”
兰渐苏拣了陶瓷碗里一颗李子吃:“父王有点自闭,给他点安静的空间。不过我瞧兄长心情就不错,两日来每一顿都能吃两大碗饭,也是因为我在的缘故?”
夙隐忧眼角跳了下:“小爷那是!那是吃饱了才有力气寻欢纵乐!”
兰渐苏含着李子核笑:“那就奇怪了,船上既不见美男,也不见美女。兄长不是非美色不屑一视么?”
夙隐忧凝视他的脸,于情场中甜言蜜语之技炉火纯青的他,几乎要奔出一句:不是还有你一个?
话溢到胸腔中,打了两个肥滚,好在让清醒过来的脑子拦住。夙隐忧暗说好险,这句戏言要是出来,场面便不好收拾。
屏风后面,一位女子隐约探出半张盘小瓜子脸。兰渐苏轻拍了下自己的嘴道:“哦,是我眼拙,未瞧见兄长身后那位国色佳人。”
夙隐忧扭头看了看,除却一面山水地屏,什么也没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