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太后面泛淡淡的悦色,群臣跟着附和。
万口一谈的祝贺、马屁之中,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冷冷掷下:“国祚昌盛?哼。”
这声音像一滴滴进水里的蜡,瞬间凝固,浮冒在水面,水底的微生物群静下来看它。而发出这个满是不屑鄙夷之声的,正是当朝丞相沈评绿。
皇上和太后尽管看群臣献媚已生腻味,但有人言衰国祚,仍会万分不快。于是都皱起眉毛,看向沈评绿,静待沈评绿的解释。
沈评绿停箸杯旁,眸上倒映百官近乎一致的脸,寒音慑骨:“一座房子纵然有结实的屋顶遮风挡雨,可底下梁柱驻满虫蚁,房屋终也会被腐蚀,变得岌岌可危。”
此话一出,施友恭立即抖出一身冷汗,定定瞥住沈评绿。
太后问道:“沈爱卿,你这话别有用意?”
沈评绿冷眼睨向施友恭:“虽然皇上慧眼如炬,英明睿达,可到底勤于国事,难以望见贪嗜民血损害国祚的饕餮之徒。”
施友恭紧咬牙根,噎着口厉声,责道:“沈丞相,太后寿宴,你怎么能胡言乱语?”
皇上抬手示意施友恭安静:“沈爱卿有事不妨直言。”
沈评绿站起身,走出席座,向太后与皇上作揖:“是。启禀皇上,微臣要弹劾翰林院大学士、工部尚书施友恭。”
千斤之重的字一落,群臣面色骤然各有变化,四下相觑。此景犹如一个人义正言辞地说“老子要当着本尊的面打小报告”。
施友恭登即骇然,脸上肌肉横抽。只是这刹那失态的神情,在脸上停顿不过稍瞬,便立即正色:“沈相爷,下官得皇上赏识,委以工部尚书之职,自问虽无过人才学,但自就任以来,一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纵使没有过人功绩,也无重大过失错漏。你现下说要弹劾下官,要弹劾下官什么?”
沈评绿道:“去年朝廷拨银两万两用以三江筑堤赈灾,然银款抵达三江地区却只剩七千两不到。堤坝修筑偷工减料,以致今年三江洪水决堤,冲垮良田民居,致使三江百姓无家可归。”
皇上“啊”了一声:“竟有此事?”
沈评绿道:“皇上若是不信,可问一问此次入京经过三江地区的浈献王爷,世子殿下,以及兰二公子。”
浈献王微有停顿,兰渐苏率先道:“在下与父兄途经三江时,的确见三江一带如洪灾过境,四处颓垣断瓦,树折山倒。”